有些游戏,回想起来,心底便涌起暖意,踢毽子就是。
三五个孩子围成圈儿,一个小小的毽子在他们的足尖起落,他们的乐趣,只有身在其中或是拥有这样回忆的人才懂。
踢毽子,可以说是“中华老字号”游戏了。“垫以皮钱,衬以铜钱,束以雕翎,缚以皮带”是《燕京岁时记》中关于毽子做法的描述。雕翎不可得,我们便用家禽的毛代替。鸡鸭都是自家喂养的,取翎也比较方便。
每到年末,我就在父亲耳边念叨,若是杀鸡,一定要记得留下做毽子的鸡毛。父亲就会趁鸡被放入沸水中除毛前,选取其尾部漂亮的毛,硬生生地拔下来交给我们。若逢红白喜事杀鸡,我们也要大人将好看的鸡毛存着,留到冬天做毽子。
白公鸡的毛极美,可遇而不可求,做出来的毽子好看,如同一朵盛开的白菊。那些“大红冠子花外衣,油亮脖子金黄脚”的大公鸡的毛,插进鸭毛管中做成的毽子,踢起来也非常好看。
那时还没有现在孩子喝饮料用的各色吸管,鸭毛管就和吸管差不多粗细。鸭毛晒干后存下来,扎成一束,可以换给那些走街串巷的货郎。鸭毛管只取其根部两三厘米长,剪开约一厘米,掰开,压放在用布包好的铜钱上,用针线钉牢。
铜钱是有的,那些铜钱被外婆存放在旧碗橱上的小罐中,总是能被我找到。铜钱原先是一串,当年幼的我发现这些外圆内方的铜钱还有这样的用处,于是这些被外婆收藏多年的铜钱自然就逃不了做毽子的命运。随着我童年时光的结束,这些铜钱也所剩无几了,不得不用父亲从车间带回的铜钱般大小的铁片做毽托,无奈太重,不如铜钱轻重适宜。
《帝京景物略》中记载的童谣曰:“杨柳活,抽陀螺。杨柳青,放空钟。杨柳死,踢毽子。”杨柳叶枯,等来了踢毽子的好时光。毽子在我们的足间跳跃,轻轻一掂,一扬,一拐,一扣,总是能轻盈地接住,在落地之前,一个跳跃,毽子在胸前画出一条优美的弧线,眼看着就要落地,一个侧身,便稳稳当当地落在脚面上。我们踢着,跳着,笑着,冻得僵硬的四肢开始暖和起来。
未到北方度夏之前,我一直以为踢毽子是冬天的游戏。去年7月,江南赤日炎炎的季节里,我去了北方城市锦州,常在午后去住处不远的儿童公园。说是儿童公园,简直是老年人的乐园,吹拉弹唱的,扭秧歌的,下棋的,还有就是三五个人围着踢毽子的。
这个北方城市夏日气温高时不过30℃,与南方的酷暑相比,简直不值得一提,可在盛夏悠闲地踢毽子,让我这个异乡人大开眼界。东北的毽子可比我们儿时的毽子个头大得多,上面插着几根染过色的鹅毛。鹅毛挺直,不如鸡毛柔软,做出的毽子也就没有鸡毛毽子轻盈,可是到了那些年过半百的老人的足上,依次传跳着,却跳出一种年轻态,跳出一种健康的精神气儿。
踢毽子的童年,幸福而短暂,转眼间孩子已是当初我踢毽子嬉戏的年龄,趁着午后的暖阳,我也要为孩子缝制一个如花的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