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寒风仍是劲头十足。
和父亲一起回老家上坟,车绕行东花坛,刚过立交桥的桥洞,眼前突然一亮,只见桥头两边的石壁上,迎春花的枝蔓蓬蓬勃勃地顺着道路延展,枝条上缀着密匝匝的花朵,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在长长的枝条上跳跃。
汽车快速地开过时,迎春花的枝条便轻轻荡起,继而落下。汽车不停地驶过,枝条便反反复复地起落。
我不由得放慢了车速,突然有了一种流泪的冲动:这里真的不是花儿应该生长的地方,它们挺立在冰冷的桥头,顶着料峭的春寒,遭受风霜雪雨,还要面对太多的喧嚣与尘埃,却依然盛开着,不管世人在不在意,默默地给人们带来一丝温暖和慰藉。
记得幼年时,能来一趟洛阳城,是多么梦寐以求的事情。我第一次来洛阳,也是在早春时节,因为后背上莫名地长了一个硬块,父母悄悄地商量了一夜,终于决定带我到洛阳找父亲在医院的一个同学。父亲骑自行车带着我,牵强的笑容里透着深深的忧虑,却仍然故做轻松地讲述着我幼年时的趣事。
而我,早已忘了此行的目的,满心都是对洛阳城的好奇与向往。我一遍遍催问父亲:什么时候能到啊?终于,我们到了东花坛立交桥,父亲停下自行车,指着前方告诉我,这就是入城的必经之路,过了桥,就能看到东花坛了。顺着父亲指引的方向,我猛然看到道路两旁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灰褐色枝条,上面缀满了金黄色的花朵。我欣喜地凑上去,那一朵朵金色的生命,没有一片绿叶相伴,看似瘦瘦弱弱,却精精神神地挺立在春寒未尽的冷风之中。我怜惜地问父亲:它们不怕冷吗?
父亲很顺利地找到了老同学,检查后,我并无大碍。虚惊一场,我们回去的路上自然轻松了许多。到了东花坛,父亲破天荒地买了几个油旋儿。经过立交桥时,父亲停好自行车,我们坐在桥边休息,吃着喷香的油旋儿。父亲看着我骄傲地说:我就知道,俺闺女像迎春花一样生命力强!自此,迎春花于我,好像有了特殊的意义。
多年来,我的生活何尝不像立交桥头的迎春花那样经历着起起落落:曾是生产一线最苦最累的工人,曾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也曾是卖水果的小商贩,做过副食批发,做过品牌代理商,到如今,和老公一起,把生意一步步做到了省会。
多少次,面对困难犹豫退缩的时候,我的眼前总会浮现立交桥头那一簇簇迎春花,它们以卓尔不群的一派金黄点缀着进入洛阳的必经之路,开放在清冷的桥头。谁说高处不胜寒?高踞一角,迎春花气定神闲地把春天的号角吹响:向下,细长的枝蔓垂落成一道阳光般的瀑布;向上,繁密的触须沿墙蔓延,永远以行走的姿势,把浓烈的色彩写进初春单调的眼眸。
回头看看走过的路,我总是感慨万千,却无怨无悔。因为,最让我感到幸福和骄傲的,不是如今的成就,而是创业的十几年中,那段最艰苦的岁月。要知道,每个成功者的背后,都有一段难以言说的艰辛,就像这迎春的花朵,不经历严寒风霜,哪来的迎风怒放?
如今,初到洛阳的许多记忆都已淡忘,唯有东花坛立交桥头那些暖黄色的花朵,如黑暗夜空里的点点繁星,镶嵌在我心灵的深处,给我以生命的激情、生活的勇气,让我懂得珍惜现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