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大家所见,中国的城市越来越雷同,所不同的仅仅是生活习惯和飘荡在城市上空的气息,才造就了不同的城市味道。对漂泊在外的人来说,这就演变成了家乡饭的味道。
客居青岛多年,我依旧很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城市和老家洛阳的差别,并没有被海滨城市的生活淹没了敏锐的嗅觉。大口喝(音“哈”)啤酒、吃蛤蜊(音“旮旯”)的火暴场景,也仅仅限于招待远道而来的朋友,大多数时候我们吃的还是洛阳口味的饭菜。我那在洛阳长到上学才来青岛的儿子,除了愿意吃很少几种海鲜以外,对“辣炒蛤蜊”、“海蓬菜包子”等当地人奉为美味的食物连碰都不碰,才不管你苦口婆心地告诉他,此种食物如何有营养。我不免感叹,人的口味实在是很固执,一个才食人间烟火几年的孩子都如此,大人又该怎样?
我和老公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少小离家投身军营,吃惯了食堂饭,但是一提及面条就会两眼放光,恍若看到绝世美女。每回做面条,我家就得来十个八个河南人。做一般的面条也就罢了,如果是做焖面我就累惨了!因为没有老家那种细细的蒸好的半成品面条,我就得先把细挂面散在笼上蒸到七成熟,然后把事先炒好的混合着豆芽、豆角、五花肉的菜及汤汁浇到面条上,再上笼焖。三口之家哪里有那么大的锅,非得蒸上几锅才能让大家吃得过瘾,一顿饭下来,工作量了得!
我则是一个“米皮控”。其实,这种来自西安的小吃,在我上初中时就在洛阳遍地开花了。无论它在彼地多么司空见惯,但是,在没有它的地方就上升成了美味。青岛人不喜辣,或者因为青岛周边没有种植水稻和吃大米的习惯,在小吃同质化的今天,这个地方却一直没有卖米皮的。五六年前,热闹的青岛台东忽然开了一家米皮店,把我和儿子高兴坏了,几次坐车一个多小时去打“牙祭”。遗憾的是,这家店不久就关门了。
有时候我好长时间没回老家,回家时,火车一过郑州,家人就会去我原来经常吃的那家米皮店买来两碗米皮等我。吃是吃不了几口的,其实更多的就是满足念想。春节,因故没有回老家过年,家里连当兵的堂弟一共四口人,本没有多少动力去准备大餐。可是,思乡的情绪总得寻找一个突破口来宣泄,于是我在做了满桌的海鲜后,又做了一大锅“连汤肉片”。结果,海鲜剩下了,“连汤肉片”被吃个精光。堂弟当兵两年,没有回过家,边吃边念叨家事;儿子吃了一碗又一碗,边打饱嗝边说和姥姥做的差不多。我则想起了小时候奶奶做的“连汤肉片”,一样的饭菜,吃出了各自的心思。
每每回家,到老城溜达是必须的。
那里,有最原汁原味的洛阳味道,朋友新烙的萝卜丝饼子,或是一碗“水席单做”。在洛阳时,其实我是不喜欢到外边吃饭的,可是,远了,吃不着了,反而生出无限的想念。西大街上的“不翻汤”小店,挂起了“老字号”招牌,“真不同”三个字依然是旅游的一张王牌,穿梭在历史与现实之间。从瀍河、老城转到涧西,甚至到黄河岸边的铁谢和其他乡镇,各色吃食挑逗着众人的胃口,连同城市上空的气息,混杂成了正宗的家乡味道。
提起洛阳水席,一直是我的骄傲,见惯于我对朋友推介洛阳的话语间,但是到了我甘肃朋友那里,味道却成了“怪得很”。浆面条这样老洛阳人喜爱的吃食,更是难登大雅之堂。洛阳地处中原,口味混杂,外来美食与本地的杂糅,年轻一辈人对厨房的疏远,老人的故去,生活饮食习惯的改变,我已经说不清楚什么是纯粹的家乡饭了。
天涯路远,家乡饭,也许已经不是具体的饭食,只是连接心灵去往家乡最近的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