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下来,乌云笼罩在喀纳斯湖上空。起风了,湖两岸的树林婆娑作响。杜林琪说,要下雨了。
李河落盯着被风吹起的水纹入了迷,这片湖总是勾着他的魂,要把他往下拉。他慢慢地靠近湖,在岸边看见潮湿的泥土上有一些马蹄印和人的脚印。他蹲下来,伸出指头量了量,想通过这些印迹估算出这个人的身高、体重。杜林琪取笑他竟然玩起泥巴来。
李河落发现这些脚印一直延伸至湖里,顿时怔住了。杜林琪走过来,半天才明白这些足迹说明了什么问题。她怯怯地问:“这人往水里去了?”接着,她头皮发麻,挪着小步子往李河落身后躲。
“图瓦人有游泳的习惯吗?”
杜林琪小声回答:“喀纳斯湖里的水是高山融雪,五六月的湖水温度接近冰冷的深海水温,令人无法忍受……”她胆怯地望了望四周,又说:“陆先生,咱们没看见有人在这儿游泳,你说这个人去哪儿了呢?”
两个人呆望着幽深的湖水,这时候打雷了,乌云遮天蔽日,沉沉地要压下来。两个人回到山坡木屋屋檐下避雨,雨水把他们的衣服打湿了。杜林琪看着水珠在李河落吸血鬼般的雪白皮肤上滑动,再看看自己,衣服紧贴着身体,隐秘部位的肤色显露无遗,便赶紧用手挡了挡。
雨没有停的意思,李河落渐渐明白了这单生意的棘手程度。
乌云越来越浓厚,喀纳斯湖被笼罩在一片昏暗中,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很不可思议。温度急剧下降,万物瞬间被冻住,能隐隐约约听见湖水结冰的声音。杜林琪哈出了白气,双手抱胸颤抖着。她已经看不清天上降下来的是雨还是雪,雾气伴着阴暗袭来,能见度很低,她隐约看见李河落站在不远处。她的血液快要凝固了,长长的头发已被冻住,她感觉自己快不能动弹了。
李河落无助地伸出手在云雾中搜寻,她抓住李河落的胳膊,发现他与自己一样被冻得冰冷,便问道:“你、你怎么样啦?”李河落深吸一口气,紧紧咬着牙。杜林琪往李河落身边靠,说:“我不知道会、会这样……这不是正常天气。”
“你没来过这里吗?”
杜林琪点了点头说:“以前我带游客来,都是站在很远的观景台上看,从没这么接近过湖……”
李河落转过身,一脚把屋子木门踢开。杜林琪没力气阻止他,跟着他躲进屋子,至少里面比外面暖和一些,尽管里面漆黑一片,还弥漫着潮湿的怪味。
李河落朝木窗外望去,外面气候非常恶劣,大风刮着银白的粉末在湖面盘旋,昏天暗地,不过这扇窗却是极佳的观景处,正对着漂亮的喀纳斯湖和周围的森林。
看情况,今晚未必能回村,现在已经完全被困在这里,要是走夜路回去,必须穿过森林走很长一段路,这么恶劣的天气,走夜路很危险。
杜林琪像在哭,脸低垂进胳膊下面。李河落不闻不问,只管望着窗外低迷的风景,甚至还厌烦她此时的状态。杜林琪小声说:“我不是因为害怕,我只是有些难受……”
李河落吐着烟圈,一心在盘算哈乐丹。他不想再等下去了,这段时间他容易暴躁,也许对他来说,考验他的并不是从前经历过的那些生死攸关的危急时刻,而是挑战他宝贵时间和耐心的漫长等待,这很折磨人。就像他酷爱枪支,不在乎还要保养、准备子弹、上膛这些麻烦事,而仍不选择带着最锋利的刀上路一样。他喜欢和时间比赛,在他的人生旅程中,唯独和时间赛跑是最刺激的事儿。他喜欢直截了当,而且他只在乎结果,枪总能最迅速和准确地给他想要的结果。
当然,现在他身上有一把刀,一把水果刀。
(摘自《召唤喀纳斯水怪》李枫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