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图 吴芳

    她已经换了三套衣服，仍然拿不定主意，晚上约会时，到底穿什么才合适。

    盯着散在床上的裙衫，她有点儿失神，扭头看了看镜里的自己，三十六岁的女人，肤如凝脂，身材曼妙，算得上性感佳人。

    手机响了，是短信。“我已经到了。静候！”来不及犹豫了，她从散乱的衣服里拣出一条真丝连衣裙套在身上，把其他的重新收进衣橱。

    站在书房门口，她盯着丈夫趴在电脑前的背影。她说，我有个应酬。她丈夫嗯了一声。她又说，我回得可能有点晚。她丈夫又嗯了一声。她等了半分钟，但除了网络游戏的声音，她没有听到其他回应。

    坐在出租车里，往他静候的地方去。初夏的风拂在脸上，也拂动了她内心的不坚定。今晚的约会，她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但似乎又能肯定会发生些什么。

    三个月前，在朋友的聚会上，她认识了他，市里有名的外科主治医师。她的生活中没有从事这一职业的朋友，她固执地以为，从事这个职业的人过于冷峻和严肃。可他的出现，颠覆了她固执的想法。如果没人介绍，她肯定会以为他是一名健身教练或者舞蹈老师。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如果不是从事这两种职业，怎能塑造出那样的身材？他贴身的T恤下隐约可见结实的胸肌，这让她有些心慌意乱。

    他盯着她，她看见他眼里跳动的火焰。他对她说，我一直以为漂亮女人是被别人写进诗里的，没想到写诗的女人竟然也如此漂亮。他又说，我救治人的身体，你净化人的灵魂，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

    他的赞美和幽默让她怦然心动。聚会结束，他握着她的手告别，意味深长地说，我不想当你的医生，我只想成为你的病人。她感受着那只手的力度，突然觉得，经常握在这只手上的，不是手术刀，而是打磨艺术品的雕刻刀。

    服务生领她敲开雅间的门。看见他期待的样子，她很满足。他点的都是她爱吃的菜。他先为她盛上一碗乌鸡红枣汤，她低头把汤慢慢地喝下。相识以来，他的这分细致一直吸引着她，就像这碗滋润每一个细胞每一寸肌肤的汤。两周前，她的父亲要做静脉曲张手术，虽然只是小手术，但手术前后的一切手续绝对不简单。幸亏有他，不仅省下她很多精力，而且医护人员的服务也格外主动周到些。

    他的手机响了。他偏过头接电话。她听见对方是女声。“放心，宝贝，明天早上就汇款。”他挂掉电话说，是我女儿，看中一款新手机，花钱的时候就想到我这当爸的了。她知道他有一个在外省读大学的女儿，能听出他语气中的骄傲。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说：“我去对面宾馆订一间房，行吗？”他盯着她，她感到脸上发烫，心里也发烫，垂下眼帘，不敢出声。

    这时，他的电话又响了。他偏过头接电话。她听见对方仍然是女声。“我现在就去买，晚一点儿再带回来，最迟两个小时吧。”他挂掉电话说，是我老婆，要吃巧克力蛋挞，没办法，任性起来跟我女儿差不多。她轻轻咬了一下嘴唇。他拍拍她的头，说，辛苦你多坐一会，半小时内给你电话。他起身推门离开。

    她望向窗外。天已经暗下来，街对面的宾馆亮起了霓虹灯。

    盯着桌上的残羹剩饭，她诧异，自己怎么会在这儿？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一场梦？她感觉自己坐了很久。

    她看了一下手机，他离开仅仅五分钟。她相信如果一直等下去，他一定会回来。她关掉手机，放进手袋，起身整了整真丝连衣裙。当她快走出餐厅时，服务生匆匆追上来说：“小姐，您还没有埋单。”

    走在夜色里，她感觉累极了。她把用餐发票一点点撕碎，撒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