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堂蒜薹之歌》是莫言1988年创作出版的一部长篇力作。2012年10月1日,上海文艺出版社于隆重推出该书的最新版本。
19年前,天堂县发生了一起极具爆炸性的事件——该县的蒜薹全部滞销,数千蒜农忧心如焚,县府官员不闻不问,苛捐杂税多如牛毛。数千农民因为切身利益受到了严重的侵害,自发地聚集起来,包围了县政府,砸了办公设备,酿成了震惊全国的“蒜薹事件”。小说以高羊、高马、金菊、方四叔、方四婶的生活经历为纬,深刻地、多角度多侧面地描写了农民当时的生存状态,剖析了农村文化。 | |
莫言自打走上文坛开始,就以其区别于传统现实主义的笔法而令人耳目一新。他的《红高粱家族》系列,将笔触深入人性的深层来书写人性的传奇,使得中国几千年为儒家文化所阉割的血性被重新唤醒;他获茅盾文学奖的作品《蛙》,进一步通过新中国崎岖前行的历程来展示人性被扭曲的具体情状,给人以深入灵魂的反省与惊悚。而他的《天堂蒜薹之歌》,则把文字探入现实的层面,以其不避现实的勇气来暴露当下的腐败与官僚主义,这种暴露不是简单的纪实,而是以文学的方式,继续着他对人性的丰富的展示。这两者的完美结合,构成了《天堂蒜薹之歌》独特的艺术魅力和无可替代的现实批判意义。
小说围绕天堂县蒜农冲击县政府事件,以现实与回忆交叉叙述的方式结构故事。故事分别以高羊、高马、方金菊、方四婶四个视角展开。
方四叔因穷困而无法给自己的两个儿子成婚,只好通过换婚的方式,让女儿金菊嫁给刘家,刘家的女儿嫁给曹家,曹家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谁知金菊却爱上了转业军人高马,两人私订终身,遭到四叔反对后又私奔,被抓回时金菊已经怀上了高马的孩子。金菊在被吊打时仍坚持要嫁给高马,而高马被抢劫财物并遭受毒打后接受了四叔的条件,准备种蒜薹挣钱娶金菊。
小说并未按读者习惯的模式来进行叙述,而是从“蒜薹事件”发生后,警察抓捕高羊与高马开始,把高马与金菊的恋爱故事与现实中的高羊被抓、高马逃亡交叉叙述。当读者在扑朔迷离而又生动具体的描写中感受着警察的卑鄙无耻、乡助理的以私循法、县长的渎职害民、税务与工商的营私舞弊的场景中,整个情节的面纱也被逐渐揭开。
警察抓捕的马脸青年被扣在马路边的树上,又被过路的车撞死;蒜薹未卖出,四叔却在归家路上被乡委书记的车撞死;看守所里的所谓的死囚不过是因不公待遇而打人一棍,却被判死刑而且上诉未果最后被执行枪毙;金菊在高马被捕后来到高马四壁空空的家中,带着即将临盆的孩子吊死在高马家的门框上;四婶因老伴横死且未得到公正判决而在冲击县府时放火泄愤,在牢里犯病也未得到相应医治,虽然最后保外就医却因换婚亲家掘了金菊的坟而上吊自杀。只有高羊因为胆小怯懦、逆来顺受的个性而得以在劳改中苟且偷生。其他的蒜农也遭受着法律的“公正判决”。虽然在小说的结尾,上级党组织发现并纠正了天堂县的官僚主义作风,相关人员也受到了处分,但农民们的穷困与不幸却还是未见到曙光。作者以一位知识分子的良知站在农民的立场,毫不留情地用笔把农民们的辛酸与屈辱描述得淋漓尽致,让读者在惊心动魄的画面中感到到现实的残酷与可悲。
值得称道的是,在作品中,作者虽然写出了有着阿Q式个性的高羊、循私枉法的乡助理、害民扰民的税务工商等各色人等以及让人痛恨的披着共产党外衣而不顾人民死活的县长和县委书记等人,让人感到了时代的沉重,同时也塑造了具有反抗精神的高马,同时,虽然用墨不多,但那个军人出身的郑老汉的儿子在法庭上的辩护,也闪耀着真理的光辉。其实,那个军人的形象,正是作者的良心,也是千百万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的群众的心声。而对那些穷困的百姓,作者也并未一味地肯定,而是写出了他们的愚昧与自私。因此,作者是在批判着现实的黑暗的同时,也在批判着人性的丑陋。作者以他犀利的笔锋,撕开了现实与人性的双重表皮,并把真相赤裸裸地坦露在读者的面前,令人振聋发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