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2日14时28分04秒,来自地球深处的能量在莲花心沟爆发,随后便凶猛地扑向了其他地方。
地震波传播得并不快,纵波速度一般为每秒6公里左右;破坏力更大的横波速度更慢,一般为每秒3公里,但它们能传播很长的距离,使得几分钟内除吉林、黑龙江和新疆之外,全国大部分地区都感受到了震动,越南和泰国的部分地区也有震感。
在漩口镇以南的白云顶隧道,正在抓紧时间赶回电厂的修配分厂经理吴晓东,刚驾车驶过这里便听到一声巨响。地面震动让他以为是汽车爆胎,但他一下车就看到了滚石,前面20米左右一个很窄的弯道顿时被滚石掩埋。从弯道那边冲出来几辆车,一辆大巴司机下车后激动地嚷嚷:“你看,那些人还叫我停,我说这里怎么敢停,我开了几十年车,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肯定要往前冲!”
在下一个隧道,也就是友谊隧道附近,阿坝州工商局局长斯卫平的车刚刚驶出隧道就遇到地震了。在她身后的友谊隧道里,映秀吊车手杨云青的儿子杨和建遇到了奇怪的事:车的底盘被拱起的地面顶住了。他以为是隧道垮塌,跑出隧道后看到边上紫坪铺水库的水荡来荡去,在岸边激起十几米高的巨浪。他知道地震了。
来自各地的地震消息迅速向北京汇集,一个庞大的国家体系开始被触动。
14时30分,公安部指挥中心值班人员接到广西公安厅指挥中心主任刘方的电话:我们这里有强烈震感。这是第一个来自地方的正式报告。随后的10分钟内,四川、山西、陕西等地公安指挥中心均报告当地有震感。
14时40分,军队处置突发事件领导小组办公室负责人田义祥大校,收到了中国地震局发来的短信。
14时45分,公安部接到中国地震局关于四川汶川地震的通报。
中南海,时任总理温家宝刚从河南农村考察回来。他后来对新华社记者姚大伟说:“下午2点多,我坐在办公室里,突然感觉晃动。我起初以为是自己血压高了,但我很快看到了地震报告。我马上给刘奇葆(时任四川省委书记)打电话,他说他正在赶往灾区。等我再给他打电话时,就打不通了。”
公安部和温家宝所看到的报告,是由中国地震局发出的震情快报。田义祥大校收到的则是短信速报,按照预案这个短信会在第一时间发给400多名相关人员。这是国家力量开始调动的第一个信息依据,它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涉及时间、震中、震级。震级此后作了修正,不过对指挥者来说,这无关紧要。是7.8级还是8级地震,都意味着有十分重大的事情发生。但是,关于震中的地点以及地震的名称这时还不明确,一个重大隐患从一开始就被埋下,而且很快发酵。
错误在不经意中一点点扩大,在乱哄哄的氛围中,这个细节无人注意:地震一开始被表述为发生在汶川,然后被直接称为“汶川大地震”。最后让许多人,包括负责调动救援力量的指挥者都误认为:汶川县城就是此次大地震的震中。但是,汶川县城根本就不在主断裂带上,如果以直线距离计算,离破裂点最近的县级机构是成都管辖的都江堰市。
震中映秀被遗忘了,即使是在它所处的阿坝州。阿坝州数字地震台网发出的第一份快报称:“5月12日14时27分57.9秒,在我州汶川县漩口和卧龙之间发生了7.6级地震。震中位于北纬31度,东经103.24度。据各县防震减灾局反映,此次地震我州各县震感强烈,有房屋垮塌现象。”
州地震局关于震中地点的表述意味深长:汶川县漩口镇和卧龙镇之间,这是什么意思?这两个地方中间,只有一个比它们人口更多、地位更重要的映秀镇。无论如何,震中映秀暂时不在人们的视线内。这里的地震幸存者,必须独自撑过之后的两天,而最关键的是地震波到达后的一分多钟时间内,是死亡还是生存,取决于你在何处。 (摘自《汶川地震168小时》 张良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