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军区唯一拥有直升机的是第13集团军所属陆军航空兵某团,被地震困在映秀镇的陆航团团长余志荣一直在尝试各种办法与外界联系。
余志荣对自己的飞行员很有信心,直升机很快就会到达,目前最重要的是开辟降落场。他并不熟悉映秀镇的地形,看到球场坝聚集了数百名伤员,便决定在电厂食堂前的空地上建立降落场,以便就近运送伤员,但那块空地只能勉强供直升机降落,还得先砍掉边上的三棵大树。
副镇长徐红军带着民兵连长张仕力、龙治等人开始砍树。他们从五金店找来几把大砍刀,这刀还没有开刃,他们累得筋疲力尽,手臂酸麻,却进展不大。龙治对余志荣说:“那边的福堂坝可以停十几架飞机。”余志荣连忙过去查看,最后决定在福堂坝设立降落点。
龙治丢下卷了刃的砍刀跑到福堂坝时,看到那里已经铺好了降落指示标志。药厂保卫科科长董成宇将厂里的红色标语横幅找出来,余志荣在地上铺成红十字形状,卫生院的医护人员则吭哧吭哧地将12名重伤员抬向那里。
5月13日早晨,在把医院工地上的大批伤员抬上球场坝安置点后,就有人告诉崔彬,下午会有直升机降落,要卫生院负责挑选12名伤情较重的病人先送走。这个挑选工作还未完成,几个听到消息的家属已经将自己的家人抬到了福堂坝,这个景象正是未来两天降落场混乱场景的预演。
事实上,映秀镇在这一天还不是陆航团的救援目标。很多人在这一天听到的直升机声音,看到的飞行灯,是陆航团在尝试进入汶川。不过,13日晚上许勇向映秀镇的突进以及随后的报告,让陆航团14日的第一架直升机就直奔映秀镇。
陆航团参谋长杨磊驾驶第一架直升机起飞,第二架紧随其后。在凤凰山机场还有三架直升机待命。如果前两架先遣直升机降落成功,后三架将直飞汶川。
杨磊在14日早上8点多钟到达映秀镇上空,他看到福堂坝上铺着红十字,下面还有士兵挥着红旗指示下降,于是飞过去准备降落。但是,从二台山到春天坪的高压线挡住了下降路线。那些电线十分隐蔽,杨磊将直升机悬停在近百米的高度,左右转圈寻找,最后决定在中学前的坝子上降落。他向下面的人打手势,让他们穿过滨河桥。直升机在河边找到一块空地降下。
杨磊感觉好像来到了一个被原子弹袭击过的地方。到处是残垣断壁,地上躺着伤员,担架用塑料布盖着,尸体也四处摆着,气氛凝重,像人间地狱。
杨磊问:“首长,我们下一步怎么办?”许勇说:“去看一下汶川和茂县。”
这是一次至关重要的空中“视察”,处于信息迷雾中的几个孤岛首次出现在人们面前。汶川县城的几块平地上挤满了人,无法降落,但能够清楚地看到房屋倒塌并不严重。杨磊继续飞行,最后在茂县降落,州委书记侍俊一行进入县政府,了解到了详细灾情。随行人员拍摄了大量照片和视频,它们将很快被传播出去,所有人的担心终于暂时缓解了。指挥部现在可以断定,以映秀镇为中心的方圆12公里范围内,灾情最为严重。
关于汶川的最新消息在映秀镇迅速传开。这一天,周红令在中学前的降落场协助转运伤员,在指挥部的任勇看到了汶川的照片,兴冲冲地跑去告诉周红令。他的脚已经受伤,拄着拐杖,老远就冲着妻子大喊:“红令,红令,汶川有消息了!”他是如此激动,以致被一块石头绊倒,拐杖都甩了出去。他趴在地上时还不忘说:“我们这儿才是震中的震中!”周红令不太相信:“汶川没事吗?”“没事,我看了照片,她们肯定没事!”
不过,在映秀镇之外的地方,信息的传递和认同没有这么容易。
14日中午,在后方指挥部,汶川仍然是优先考虑的救援目标,媒体也都在放大“汶川大地震”这个信号。看到许勇在映秀镇停下,他的部下有些担心:“既然汶川才是全国关注的焦点,是不是应该继续挺进?”许勇发火了:“我是来救命的,哪里灾情最严重,哪里就是战场!”
(摘自《汶川地震168小时》 张良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