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间，艾是最普通的植物。一到春天，田间地头就齐刷刷地冒出绿茸茸的艾草，到处都是。

    一到五月，睁开眼就会发现，家家户户的大门小门上都挂着艾和菖蒲。这些平时长在地里的草，在一个古老的节日里竟摇身一变，成了“手执艾旗招百福，门悬蒲剑斩千邪”的勇士。节后，原本青青的艾草已被风干，农妇们把它收藏起来，以备日后头疼脑热时使用。

    端午这天，人们还要烧干艾草。一大早，母亲会把一大捆干艾烧着，然后举着它，把每间屋子熏一遍，最后把它放在大门口的地上，让缭绕的烟雾把疾病、蚊虫统统赶跑。

    小时候，过节那天，小孩子会躲在石榴树下，边咬着手中的粽子，边比谁的小手和脸更黑，好像谁黑谁更体面。大伙儿知道这天有一场盛大的沐浴在等着我们。

    在我们玩得忘乎所以的时候，各自的母亲把我们唤回，按在漂浮着一片片艾叶、一朵朵金银花的澡盆中。一抬头，见梁上挂着一挂粽子，我不解，母亲解释，端午洗了艾草澡，一年到头，没有蚊虫咬……

    小时候我得了病，母亲就把鸡蛋的一头弄个小洞，插上一两根艾梗，放入笼中蒸熟，剥了给我吃，那种蛋的味道很特别，很有味。长大后，月事不调，肚子痛得不行时，母亲会麻利地找来端午挂过的艾，将叶挦下来，洗净放入锅中，熬成浓汤，打上两个鸡蛋，加入红糖。当我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艾草煮蛋吃下后，真奇怪，肚子就不痛了。

    如今，年事已高的母亲还像从前一样采艾挂艾。快过端午节时，母亲一定会特地送来艾和菖蒲，用她那双粗糙的手，把它们挂在我家的门上。没有文化的母亲，就这样把一种乡间的美好，一年又一年地延续着。

    我知道，母亲，在您给我艾的日子里，这爱会随香气浸入我的灵魂，抚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