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北京城，横七竖八的胡同，熙熙攘攘的人群，构成一幅现实版的灰色生活图卷。仔细看去，有愁眉不展的书生，有举止放荡的歌女，有饥寒交迫的乞丐，还有趾高气扬的达官贵人……其中有一个人非常引人注目，这个人就是北京赫赫有名的神算子韩方，人送别号韩仙人。

    据传韩方是高廷瑶后人的徒弟。高廷瑶是清朝嘉庆年间的断案高手，为官20余年，审理的案子上万件。在他的回忆录性质的《宦游纪略》里说，他在六安县当了10个月的代理知县，审理了1300多件案子，平均每月130件。《折狱龟鉴补》等史上重要的案件辑录书中都有关于他断案的记载。

    韩方虽得高廷瑶后人真传，却空有一身本事无处施展，因政局动荡不安，袁世凯称帝后，社会上更是怨声载道。韩方不想在官场再混，宁愿做个逍遥自在的半仙，为百姓算算命，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韩方身材微胖，面色红润，眼睛炯炯有神，留着一撮山羊胡须。因他算卦时言语谦和、价钱公道，所以附近的老百姓都喜欢找他算命。他也真有些本事，所算之事从来没有出现过差错，深得众人追捧。

    韩方正襟危坐，身前桌上摆着纸和笔。算卦的人依次而入，表情虔诚，看完后也不多言语，连连点头称是。韩方身边站着徒弟玉成，他20多岁，一脸稚嫩，态度随和，看上去很机灵，帮韩方端茶倒水，维持秩序，服务得甚是周到。

    此时，正对店门不远处站着一人，神情不安，不时地向屋内张望。

    当时正值腊月，天气寒冷，那人将手缩到袖筒中，不停地跺脚。看着算卦的人越来越少了，他这才犹豫一下，向左右一看再看后，才悄悄走进屋内。

    “玉成，来客了。”韩方正伏案疾书，听到脚步声起，头也没抬，便吩咐旁边的徒弟招呼客人。

    玉成朝来人点点头，示意他稍待片刻，很快奉上一杯清茶。来人也不客气，轻轻端起杯子啜了几口，随后又将茶杯轻轻地放置在桌上，饶有兴趣地看着韩方，似乎对书法很感兴趣。

    又过了一会儿，韩方才收笔，将手中的毛笔放在砚台上，抬起头看了看来人，眼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后眼光一闪，站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轻声道：“先生，请随我来，我们到内室谈。”

    来人会意，跟随韩方走进了后边的内室。

    室内摆设十分简单，但很清雅，墙上挂着一些字画，字体苍劲，力透纸背，竟有种龙腾虎跃般的霸气；下方是一枚篆刻的印章，署名韩方，原来这字画是他所作，经装裱后挂在墙上。

    “久闻韩先生大名，今日得见，果然非同寻常。见字如人，想您也是人中龙凤，怎能甘心做个算卦的？可惜啊可惜！”来人边说边摇头，似乎见到一块美玉被遗弃了，显得有些痛心疾首。

    韩方微微一笑，顺势坐到旁边的一把椅子上，环视四周，自嘲道：“多谢褒奖，这都不值一提，顶多算是孤芳自赏吧，哈哈……”韩方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来人也会心一笑，弯腰坐下。

    “先生既不问我姓名，也不问缘由，直接把我请进内室，先生做事果然与众不同。”来人微笑着说。

    韩方离开座位，点燃了内室的炉火，火苗越烧越旺，室内多了几许温暖。

    随着气温的升高，来人刚才被冻僵的手指有些麻木，便下意识地搓搓手背，调整了一下坐姿。

    韩方将火炉向来人这边靠靠，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这才缓缓地说：“先生在大街上站了足足两个时辰，想必有要事，所以我才请您到内室一叙。”

    “哦，原来您早就注意到我了？”那人一惊，搓手的动作停了下来。

    韩方不动声色，举起茶杯啜了一口，这才转头：“袁大公子到寒舍，必然有要事相商，我怎能在厅外相待呢？外面人多，这里倒很僻静，无人打扰，公子可放心一谈。”

    “你，你早就看出了我的身份？”来人正是袁克定。他手一抖，茶杯中的水洒出了几滴，便慌忙将茶杯放回桌上。

    此时，袁克定内心更多的是纳闷和惊奇，这个老头还真有些神，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摘自《龙砚——绝命追踪83天》 澹台镜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