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惠良第一次见到林和娴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之后他会穷尽半生时间,费尽周折地寻找这个女人。
她怎么占据了他的心?什么力量牵引着他,让他数十年念念不忘,为了她从天津寻到洛阳?
在他那已经模糊的记忆中,她似乎并不是一个绝顶漂亮的女人,可是,他一直固执地认定,这个人是美丽的,世界上再没有比她更亲切、更可爱的人了。
1 岁月模糊了你的容颜,但我记得你做的香椿菜
——那味道从舌尖到心尖,是孤独孩子最甜美的记忆
很多年以前,在天津市咸水沽第一小学,徐惠良还是一个不起眼儿的小男孩儿。因为家境清贫,他总是神情怯怯的,刻苦学习,沉默寡言,在老师和同学面前,强抑着内心的自卑感,孤傲而拘谨。
随着林和娴成为他的新班主任,命运开始对他展现出和善的面容。
林和娴跟别的老师不太一样,她似乎格外喜欢孩子,上课时跟学生们打成一片,下课了也会邀请学生去她家玩耍。徐惠良的家离学校比较远,所以他一直住校,正因为如此,林和娴邀请他的次数更多一些。
每一次带徐惠良回家,林和娴几乎都会做香椿菜给他吃。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吃”是一个温暖、珍贵的字眼。林老师做的香椿菜,从舌尖上的味蕾钻到心房里的幽谧角落,逐渐化为徐惠良童年时代的最深印记。
那香喷喷的菜肴,平生第一次让他觉得自己在他人眼中是重要的、可爱的。在林老师的鼓励下,他加入了校合唱团,积极参加各种文艺活动,竟从一个常被忽略的“隐形人”,变成了全校瞩目的“小名人”。
多年以后,徐惠良的视觉和听觉不再敏锐清晰,关于香椿菜的味觉记忆却更胜往昔。回想从前,他感悟到:林老师对他的偏爱,与他是否住校无关,是善良的林老师察觉到了他的孤独和不安,本能地想给予他更多的关怀。
这令他心潮澎湃,日夜不安。于是,从她脱离他生活轨道的那一天起,他便开始执着而热切地寻找她,期盼着能再一次吃到林老师做的香椿菜。
2 你的声音,仍令我喉咙发堵、双手颤抖
——阔别42年后的那个电话,是他白天黑夜祈祷的奇迹
林和娴是1971年离开天津的。为了支援国家建设,她随夫来到了洛阳,在一个偏僻的兵工厂子弟学校执教。那个年代,交通、通信都不便,新的生活很快占据了林和娴的大部分时间,她甚至来不及跟过去的生活说再见。
夜深人静,她也会怀念天津的学生,就像一个辛勤的园丁,梦里重游她曾浇灌过的花园。关怀、培育花儿是园丁的职责,她并未想过,那些被她照料过的花儿会有多么眷恋她!
如果林老师知道,徐惠良后来回到咸水沽第一小学,成为一名教师,并向母校申请使用她当年用过的桌椅,她会不会感动于花儿的深情?
事实上,徐惠良自己也解释不清他为何忘不了林老师。林老师离开得很突然,老师和同学们来不及和她告别,她就不知去向了。他只能动用一切力量,到处打听她的消息。他经常去天津的公安局、民政局打听恩师的下落,也曾多次在天津当地的报纸上“张贴”寻师启事,还曾在网上进行“人肉搜索”,却总也找不到有用的线索……
白云苍狗,岁月悠悠,一眨眼,42年过去了。
今年7月的某一天,徐惠良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一个沧桑却又亲切无比的声音柔柔地问他:“你是徐惠良吗?”
徐惠良问:“你是?”
对方说:“林和娴。”
电话里两个人都沉默了。徐惠良喉咙发堵、双手颤抖,半晌都没回过神来。他不敢相信,他寻了半辈子的那个人,竟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出现!
3 再见一面,不让岁月留遗憾
——你不经意的付出,让我成为另一个你
8月19日10时许,从天津到洛阳的K329次列车缓缓驶进洛阳火车站。徐惠良在妻子的陪同下走出站台,见到了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77岁的她。她的眼神已不再清澈,脸上已布满皱纹,却和年轻时一样触动了他的心。当他在接站的人群中搜寻到她温暖的目光时,他喊了一声:“老师!”然后像个小孩子一样疾步冲上前去,扑到她怀里,热泪滚滚而下。
林老师也在流泪,那是幸福的眼泪。她告诉徐惠良,今年7月25日,她偶然在网上发现了徐惠良发布的寻师消息,“又震惊又激动,赶紧拨打你留下的电话”。没想到,当年的学生竟然千里迢迢,专程来洛阳看望她——她现在是洛阳市第五十一中学退休教师,生活安乐宁静,这样的惊喜,在她的意料之外。
在林和娴家里,徐惠良夫妇为林老师沏茶倒水,并下厨做了好几道天津风味的佳肴,孝敬恩师。徐惠良弹唱了一曲《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他对林老师说:“这首歌是您当年弹着风琴教给学生们的。”大家一起翻看老照片,回忆当年的趣事,互诉衷肠,开怀大笑。
林和娴洛阳的学生孟玉川、贾永芬,听到消息也赶到了林老师家,他们表示:“师兄在洛期间,我们管接送、管招待,全程陪同。”
在林老师及洛阳师弟师妹的陪同下,徐惠良夫妇游览了龙门石窟、天子驾六博物馆,品尝了洛阳风味小吃。看到林老师在这样一个文明祥和的千年古城安度晚年,徐惠良感到很快慰。
从8月19日到8月23日,短短四天,瞬间永恒。徐惠良要回天津了,他对林老师说:“如果没有遇到您,我或许不会选择当老师。您带给我的快乐,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待到春暖花开,请您一定去天津,会一会想念您的学生和老师。”
林和娴欣然应允。她对徐惠良说:“你有一颗善良、感恩的心,这是老师一辈子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