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说,我爸是看见我箱子上面绑着的一个行李托运牌产生怀疑的,继而搜查我的随身小包,找到了机票。
大年三十那天早上,弟弟说:“姐,你还是主动跟爸爸道个歉吧。爸爸气得肝疼,天天到卫生所打针呢。”
我看到爸爸在油锅里炸丸子,就走过去说:“爸,我给您带的药,您吃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爸爸才说:“没吃。”
我说:“爸,您以为我还小吗?就冲你们两个不知道照顾自己的男人,您好意思说我小,年轻不懂事。”
他看着我,无语。
“爸,沥川是我喜欢的人。我爱他,谁也拦不住。”
“啪!”我挨了他一巴掌。
“爸,我是您的女儿,您的血流在我的身上。当年,为了娶我妈,您付出了什么代价。”我继续说,“我,为了追求我喜欢的人,也会付出同样的代价。您好好保重。”
说完这话,我骑上弟弟的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弟弟追上了我:“姐,你到哪里去?”
我下了车,抱着他哭道:“我去昆明,找姨妈。”
“你就这么骑着自行车到昆明啊?”
“怕什么?记不记得小时候,咱们还一起骑车去过一次呢,也就是七八个小时的路程吧。”
“姐,现在不比以前,路上乱着呢。”
“我不怕。”
“我和你一起去!我也挺烦爸爸的,姐夫对你好,才给你买头等舱对吧?换上别人,何必花那个冤枉钱?”
我本来一脸的眼泪,给他说得差点笑起来:“什么姐夫,别胡说八道。”
“你知道,我想报医科,爸非让我学计算机,还说师范好。我不想听他的。”
“医科学费高,咱爸没钱交学费。你放心,姐替你挣钱。”
“姐,有一件事爸一直瞒着你。”小冬说,“你高考的志愿,是爸爸在学校给偷偷改的。”
“我猜到了。北大的学费太贵,我们负担不起。他一个人挣钱供两个孩子读书,不容易。” 我苦笑,“我不怪他。妈走后爸爸硬是一个人过了十几年,他也挺难的。你回家告诉爸爸,我去姨妈家待一阵子,然后就回学校了。”
小冬看着我,从怀里掏出两张50块钱说:“有50块钱是上次你给我的,另外的50块钱是我自己攒的。”
“好吧,算你借给姐的,姐一回学校就还你。”
我把100块钱装在兜里。告别了小冬,骑上自行车一个人向昆明出发了。我骑了10个小时才到昆明,在客运站门口附近的一个小商场找到了公用电话,就给沥川打电话。
沥川的自尊心极强,从平日的点滴小事上都可以看得出来。他挨了我父亲的骂,心里肯定难受。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沥川!”
“小秋!”他的声音很吃惊,“你怎么样?还好吗?”
“还好。你呢?好不好?”
“没事儿。听我说,我爸脾气不好……”
“我其实挺想向他检讨,不过他显然听不进去。”
“那你……嗯,厦门的事儿完了?”
“完了,就等结果了。”
“你现在在北京?”
“不在。”
我想起来了,他说每年到了圣诞节期间,他都会去一趟瑞士,和家人团聚。
“你在瑞士吗?” 听他的声音这么清楚,我觉得有些奇怪。
“我在昆明。”他说。
“什么?什么?”
“我在昆明。”他又说了一遍,“我着急,想离你近一点儿,真出了什么事,我好帮你想办法。但等了这么久,也没你的电话。”
“我刚到昆明。”我眼睛又湿了。
“什么?现在?今天不是大年三十吗?”他在电话的那一端着急了,“你和你爸闹翻了?”
“差不多,我骑车到昆明投奔我姨妈来了。”我喘着粗气。
“什么?骑车?昆明到个旧可是远得很呢?”我很少听见沥川吼人,但这声音绝对是吼。
“我骑了10个小时的车,厉害吧!哈哈!佩服我吧!”我大笑,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你在哪里?待在那里别动,我去接你。”他说。
“哦,汽车客运站,快点哦!哥哥,外面好冷。”
“唉!别说你爸,我都想说你。”他说,“你胆子真大,真能胡闹。”
(摘自《沥川往事》 施定柔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