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跟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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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金石考据之学风行,但凡书家,无不追踪古碑名帖,变法立异,遂使流派纷呈。今碑拓收藏者,知碑帖与法书之源流,方能法眼清醒,选精擢粹。
中国书法,魏晋以前,以创造新体为特点,如李斯小篆,蔡邕飞白,之后各体渐趋成熟,形成真草隶篆四大体系。每一种书体发展到极致,都会出现代表人物,真书如颜真卿、柳公权,草书如怀素、张旭,隶书如邓石如、金农,篆书如李斯、李阳冰、吴昌硕等。
到了晋代,文人信函手札挥洒飘逸,“二王”(王羲之、王献之父子)独领风骚,《兰亭序》成了书家楷模。唐代时已有了集刻王字《圣教》碑以及名家临摹《兰亭序》之举。至宋代“阁帖”盛行,遂有“帖学”之称谓。宋太宗还诏令刻《淳化阁帖》,赐予近亲大臣。由于翻刻之风盛行,书法渐渐失去“气韵”,明清之后,“帖学”趋于衰微。
“碑学”之出现,始于阮元。阮元是清代嘉庆、道光名臣,也是著作家、刊刻家、金石校勘大家,他的《南北书派论》《北碑南帖论》开先河,提倡书家回归古意,宗法北碑。继而有包世臣之《艺舟双楫》,力排帖学之弊,主张碑学为先,随后有康有为之《广艺舟双楫》,这是一本广义书法史,康氏此书对清代后期的“碑学”进行了全方位的总结,占领了书法论著之高地,至今无人超越。
有一旧事,可知康有为对北碑揣摩研究之精细,亦可为藏家学习之典范。1923年秋天,康有为游陕路过洛阳,被辛亥革命元老张钫邀至“蛰庐”,谈碑论书,张钫将早年所得苻秦建元四年(前秦,公元369年)“产碑”拓本赠予康有为,康氏喜不自胜,诵读再三,连碑阳碑阴的字数都一一数过,遂挥毫作跋,称赞此碑“既为罕见,又比北魏诸碑皆为先河,(北碑)高古精妙冠世者,皆此碑之子孙也!”又于跋尾写道:“伯英赠我如此重宝,不敢受也,后世当共保护之。”康有为到陕后,又见此碑拓本,再以题跋,赞此碑为“古雅第一”“关中楷隶冠”。
洛邑自汉以降,名碑存世甚多,北魏及唐造像记则集中于龙门石窟,《龙门二十品》堪为北碑名品中之翘楚,其被书家追索而闻名遐迩,亦与康有为有关。《广艺舟双楫》论碑,康有为的结论是:碑莫备于魏。他在书中提及龙门石窟中《孙秋生》《杨大眼》《魏灵藏》《始平公》《元详》造像等,盛赞这些北魏造像书法庄茂方重,洞达靡逸,后世碑刻所有之体格意态,无不尽备。此后大收藏鉴赏家方若的《校碑随笔》一书问世,详记《龙门二十品》之名录。龙门北魏造像记先有五品、十品之选,到了《校碑随笔》二十品始得确定。
老拓全套《龙门二十品》,存世不多,注重北碑之藏家,犹甚爱之,清末已有翻刻碑版拓片流通,正如方若在《校碑随笔》中所说:因为题记在石窟高处,拓片不易,为省事则摹刻翻版,收者不可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