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大表姐的小儿子豆豆问了一个问题：“王叔叔，为什么人人都有两条腿，你却只有一条腿？你的另外一条腿在哪里？”

    我相信在座的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可出于礼貌谁都不好意思问。现在终于有人问了，每个人的脸上却都露出了尴尬之色。

    我连忙替沥川回答：“嗯，豆豆，这问题问得好。是这样的，有一次王叔叔在海里游泳，越游越远，不料碰到了一条大鲨鱼，一口就将他的一条腿咬下来，吞进肚子里去了，所以，现在王叔叔只剩下一条腿了。”

    我觉得这个答案挺好，带有童话色彩。

    豆豆抓耳挠腮地想了想，又问：“王叔叔，这是真的吗？”

    沥川摇头：“当然不是。豆豆，人家跟你开玩笑呢。情况是这样的：小时候，王叔叔和爸爸妈妈一起到森林里玩。爸爸对他说，出门在外得时时跟着父母，不能离开半步。可是由于王叔叔太顽皮，不听爸爸妈妈的话，擅自离开他们去爬山，结果迷了路，遇到一个大灰熊，大灰熊张开血盆大口，咔嚓一声，将王叔叔的腿咬了下来，你王叔叔就只有一条腿了。豆豆，说说看，从这个故事中你要吸取什么教训？”

    豆豆可怜巴巴地说：“出门在外，要听爸爸妈妈的话，不可以擅自行动，不然就会有大灰熊来咬掉你的腿。”

    “对了。”沥川摸摸豆豆的头，夸道：“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一起笑了。

    我看见沥川悄悄地换了一下坐姿，开始用双臂支撑身体。他的额头在流汗。

    饺子已经包了不少了，我拉着沥川站起来：“大家继续包，我和沥川负责煮饺子。”

    沥川跟着我进了厨房，他弯腰找煮饺子的锅。

    等他站起来，我用双手轻轻托住他的腰，他用力搂了我一下。

    “对不起，不该让你陪我上来的。看你累的。”我低声说。

    “我没事。”他看我一脸愧疚，摸了摸我的脸：“还是老婆疼我，知道我站着比坐着要舒服。”

    沥川可以站很久，但我不知道他能站那么久。我们花了一个多小时，煮好了所有的饺子。姨妈高兴地又做了一些菜，还有一条大鱼。随后，大家共进午餐，其间沥川在吃饺子时，还陪豆豆玩电子游戏。

    我们在众人的欢送中离开了姨妈家。临行前，姨妈硬是塞给我一包西洋参，说沥川生得俊，教养也没得说，钱也挣得不少，就是看着体质弱，要经常喝点西洋参补一补。

    出了小区的大门，看到沥川的车静悄悄地停在路边。

    我们刚刚坐好，沥川的手机就响了。

    “哥。还行。我给爸爸寄了贺年片，他没收到？”

    “不是说二月份回苏黎世吗？二月份之前没空。”

    “奶奶住院了？那好。我最近10天实在抽不出空来。有3幅图要做，要去一趟沈阳。还有，厦门那个标已经中了，要和投资方开会，完工之后我马上回去，争取回去3天吧。”

    “一个星期？嗯，一个星期比较困难。我争取吧。”

    “体育馆的设计图上个星期就交了，Jim没告诉你？要得这么急，害我吐血给你画。这个月别再给我找事儿了。”

    “谢什么。替我问候爷爷和奶奶。”

    收线。他看着我，我抿嘴笑道：“你们哥俩感情挺好的。你哥大你几岁？”

    “两岁。”

    “你哥长得什么样？”

    “我们很相似，他比我多一条腿，更加英俊。”

    “结婚了吗？”

    “他是Ｇay。我爸还不知道，知道了肯定气死过去。”

    车子缓缓向前开，我问：“咱们现在去哪里？”

    “按原定计划，去金马坊，先到驼峰酒吧喝酒，然后去LDW。”

    “受不了你。麻烦你说老滇味，好不好？”

    “就是LDW。人家广告上这么说，LDW，滋味饮食。”

    说完这话，他忽然用力抱住了我。

    “对不起，”他轻轻地在我耳边说，“如果我不是残废，你也不会为我受那么多委屈。”

    停了停，他又说：“我不喜欢你爸爸。他怎么骂我都无所谓，但他不可以打你，别告诉我你的脸不是他打的。”

    （摘自《沥川往事》 施定柔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