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心的爱
残缺的美
我说:“你不是说你不怎么懂日语吗?”
“再不怎么懂,比你还是懂得多。”沥川说。
“我二外是日语。”我用日语说。
然后,他说了一句日语,我睁大眼睛看着他,居然没听懂。我想,该不会是“八格牙鲁”的同义词吧。
“松尾芭蕉的俳句。”他说,“你心服口服了没有?”
“你这人谦虚有没有底线?”
“没有。如果我是你,日语是这种水平,干脆就不告诉人家我有二外。”
我跳起来,作势要掐他。
他举手投降:“下回有不懂的日语作业我帮你做,不收工钱,你饶了我吧!”
第二天,我们在机场告别,我回北京,沥川去沈阳,等他从沈阳回来,寒假已经结束了。我仍在老地方打工,我爸依然给我寄钱,一个月一百块,比以往多了一倍。他不给我写信,我写给他的信他也不回。我觉得我爸对我有很强的洞察力,他好像知道我在干什么,而且知道我会像他那样,无论走上哪条路,都会越走越远永不回头,所以他根本不想劝我。
沥川回来之后,我在他的龙泽花园公寓里住了10天。这10天,我们天天在一起,犹如一对儿夫妻。我们的合影挂在墙上,那小偷照相的技术还真不坏,我最喜欢其中的一张,背景是远远的街灯,沥川回首帮我捋过一缕飘在脸上的头发,那一刻他侧对着我,关爱之意流露无余。
之后,他回瑞士苏黎世,看望他生病的奶奶。
他去了一周,隔天给我打一个电话,然后他说家里还有别的事,需要多待一些时候。过了一个月,他说他要陪他哥去滑雪,那里不通电话。
他在瑞士待了整整两个月。
星期一我到机场接他,发现他消瘦了很多,脸上的棱角更分明了。
“Hi!”他在人群中看见我,我们紧紧拥抱。
“怎么瘦了?”
“没觉得啊。你倒是胖了。”
“我吃得好嘛。”临行前,沥川一定要给我钱,我没要。我又到咖啡馆打工了。这个学期我选的课不多,可以多干几个小时,所以收入相当不错。
“耳朵好了?”
他走到路边,检查我新打的耳洞。在厦门时我看见朱碧瑄戴着珍珠耳环,十分喜欢,在龙泽花园住着没事的时候,沥川就带我到楼下的珠宝店去打了耳洞。他说我的皮肤白,戴珍珠不好看,戴红宝石才好看,所以我的耳朵上有一对红宝石耳环。沥川走之前,一天三次用酒精给我擦耳朵,怕我感染,结果,我的耳朵还是肿的。
“好啦。”
“不疼了?”
“一点也不疼了。我自己都取下来好几次了。”
“不是说,六个星期后才能取下来吗?”
“哥哥,你回去两个月了,六个星期早已经过去了啊。”我敲敲他的脑袋。
他笑了笑,笑容中藏着一丝抑郁。
“今天我请客。”我说,“咱们去吃寿司,就是上次那家店。”
我们坐上出租车,他说:“既然是你请,我们还是去吃米线吧。那家店的寿司太贵了。”
一路上,他都不怎么说话。
吃饭的时候,他也不怎么说话。
吃完饭,他直接送我回寝室。
“出什么事了?沥川?”我的心沉甸甸的。
“家里有点事挺麻烦的,是生意上的。此外,我爷爷身体不大好,病危。”
我很少听沥川提起他的家人,但我知道他在家里非常受宠,只要提起自己的家人,他的脸上就充满了温情。
“不是说你奶奶病了吗?原来你爷爷也病了?”
“对不起,我说错了,是我奶奶病危。”他说,“我可能最近还要回瑞士,我在等电话。”
他看着我,一脸的心事。
“那么——”我握着他的手问,“你是专程回来看我的?”
在寝室外面的树荫下,他捧起我的脸轻轻地亲了一下:“是的。”
第二天沥川没给我打电话,到了晚上我打电话给他没人接,我一夜未眠,心中充满不祥之感。
第三天一大早,他打电话过来解释:“对不起,这两天事务所里有不少事,太忙,没来得及回你的电话。今天中午我接你出来吃饭,好吗?”
说是道歉,在我听来更像搪塞。他的声音很平静,淡淡的如一潭死水,我的心中已有浓浓的寒意。
(摘自《沥川往事》 施定柔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