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克武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把小青年痛骂一顿。最后老掌柜的两大箱子文物,总算给了一个相对公道的价钱。老掌柜对黄克武千恩万谢,从怀里摸出一个红丝绸包,里面包着一枚铜钱。
黄克武一看这枚铜钱,眼睛顿时瞪大了,他认出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那枚缺角大齐通宝。
“这是哪家古董铺子?”我问。
黄克武道:“我记不清了。不过你可以去问问那个小青年。”
“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刘战斗,现在是上海书画鉴赏协会的副秘书长,刘家在上海的负责人。”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小青年居然也是五脉的人,而且现在的地位已经这么高了。
邮局里有电话簿,我很快就查到了上海书画鉴赏协会的地址,立刻赶了过去。
这个书画鉴赏协会坐落在黄浦区淮海路上,是一栋蓝白相间的三层法式建筑。我到了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里面说请进。我推门进去,一个中年人正手执剪刀,在埋头修饰盆景。
“您好,我是许愿。”我开门见山地说。
这个中年人一听我的名字,立刻转过身来,冷笑着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许大名人。你来我这儿,是不是又发现什么假货啦?”
我忍气吞声把来意说了一遍,希望能查到当年那老掌柜的名字,或者商号,最好能找到他本人。
刘战斗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搭到肚皮上,说:“对不起,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我不记得了。”
我只得悻悻离开,心想实在不行就给刘局打个电话,刘局有办法对付他。
刚出小楼的门,我的BP机就响了。我低头一看,上头有一句话:“去找刘战斗了?”我抬起头,扫视四周,人来人往的没有任何异样。但我知道,药不然肯定偷偷跟着我,只是不知警察有没有派便衣跟踪我,所以才没现身。
很快第二条信息又发了过来:“买一两栀子、一包红茶、十个橡子,再去。”
一两栀子、一包红茶、十个橡子?
这三样东西别看常见,凑齐了也挺不容易。买回来后,我把这三样东西放在一个小塑料袋里,再度登门拜访刘战斗。我把塑料袋往他的桌子上一放,几粒栀子和橡子滚落出来,还露出了茶包。
说来也怪,刘战斗一见这三样东西,面色顿时大变,看我的时候,两眼几乎要冒出火来。
刘战斗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小许啊,你走了以后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有点想起来了。既然刘老爷子让你查,总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
“那你说吧,我听着。”
刘战斗掏出一块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才发现是擦眼镜布。他甩了甩手,告诉我:“那家商铺叫樊沪号,掌柜就姓樊。这家铺子在上海算是个小字号,规模不大,信用还不错。”
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那么樊掌柜人呢?”
“早就病死了,樊沪号的铺子也关了。”
“当时不是有个后生陪他去的吗?”
“哦,你说樊波啊,那是他侄子,后来进了一家工厂当了工人,现在还在上海。前几年他来找过我一次,闹着说当初收购古董的价钱不公道,要求归还或者赔偿。我说那是国家文物商店的统一政策,跟我没关系。他不服,就写了申诉信往上告,也不嫌烦。”
我问他信都在哪里,刘战斗起身从一个文件柜里翻出一封信,我把封口撕开,里面是三页信纸,除了讲述那次收购的过程,还有一张被强制收购的古董清单,缺角大齐通宝也赫然在内。不过这个樊波显然是个外行人,不仅把许多字写错了,而且还把缺角大齐通宝当成一件不值钱的玩意儿列在清单最后头。
继续往下看,看到樊波在信的结尾处留下自己的家庭地址,我把地址抄了下来,对刘战斗说:“你陪我去看看吧。”
樊波住在闸北区一条小弄堂里。我喊了一嗓子樊波的名字,有一个满脸皱纹的男子出来说:“我是樊波,你们是?”
他的年纪跟刘战斗差不多,我开门见山地说:“我们这次来,是想问问你关于樊沪号的事情。我们需要落实你申诉信中附的那些古玩的相关细节,比如这个缺角大齐通宝,我们想知道它是什么时候买的,从谁手里买的。”
(摘自《古董局中局2:清明上河图之谜》 马伯庸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