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和同事 明明为顾客洗头

    前几天，朋友聚会，有人抱怨物价涨而工资不涨，“还没一个洗头发的小姑娘拿钱多”。众人皆惊讶：这个朋友的收入在洛阳可不算低了，洗头发的小姑娘怎么能比他挣钱多呢？

    于是，大家纷纷起哄：哥们儿，不实在啊，有钱装困难，纯属哭穷。朋友板起面孔：“真的！普通的美发学徒，基本上每月只能挣千把块钱，有的才拿几百块钱；可我说的那个小姑娘，月薪三四千元，老板还管吃管住，你们说高不高？”

    1 比她的脸苍老10岁的手

    据说，这个洗头发的小姑娘在洛阳某知名美发店上班，人美嘴甜心肠好，干活麻利技术高，回头客很多，每个月的绩效工资比店里的发型师还高。

    “老板曾提拔她当发型师，她干了俩月，觉得不美，主动要求降级，继续当美发技师，继续给发型师打下手。”朋友这么一说，我们都沉默了。见过不甘陪衬红花的绿叶，没见过争当绿叶的红花，这回长见识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请朋友帮忙介绍认识一下这个了不起的姑娘。他说这丫头太低调，不如去珠江路321形象会所找明明，明明也是一名出色的美发技师，属于“王牌绿叶”那一类的。

    我依言找去，却只能坐在板凳上等，因为老有人跟我抢明明——许多顾客进到店里，“明明、明明”地叫，指名道姓要明明为其服务。那个叫明明的姑娘，蝴蝶一样满堂飞，给这个洗头发，给那个染头发，忙忙碌碌的。

    明明看起来非常年轻，20岁上下，小巧玲珑，扎个小辫儿，脸圆嘴小，腮帮子鼓鼓的，逢人就笑，露出两颗虎牙，宛如手机里可爱的Tom猫。

    等到晚上八九点钟，我逮着空儿跟她聊。她说她本名叫程明月，来自嵩县，18岁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母亲建议她学美发，说干这个职业风刮不着雨淋不着，稳定踏实。母亲可没想到她能挣那么多钱——明明承认，她每月的确能挣几千元。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视线下意识地转移到她的手上。她的手异常苍白，又干又皱，比她的脸苍老10岁。她的钱来之不易，这碗饭并不好吃。

    2 你睡着了我也不偷懒

    与明明一起工作的发型师阿东告诉我，店里的发型师都爱与明明搭档工作。

    店里的美发技师分三等，明明是技术最好的A级技师，兼任本店烫染技术督导，给其他美发技师把关，行内管这叫“导师”。

    美发行业等级严格，入行先当学徒——时髦的叫法是“美发助理”，专门扫地打杂、给顾客洗头；学徒干上一两年，师傅认为你过关了，就可以升级为美发技师，在发型师的指导下，给顾客烫发、染发；美发技师再熬上两三年，学会剪发了，才有资格当发型师。剪头发看起来简单，剪好了却难，最考验技术。发型师跟美发技师的最大区别，就是发型师可以干剪发这种细活儿。

    美发助理、美发技师工作在一线，接待的顾客多，工作强度比发型师大。有时候，几名发型师共用一名美发技师，美发技师忙中出错，难免会被发型师数落几句。“其他美发技师多半儿会闹情绪，甚至跟发型师顶嘴，可是明明从来没有发过火。”阿东喜欢明明的好脾气，称赞她配合得好，是圈儿里难得的好搭档。

    美发店的工资，基本上都是按底薪加提成的模式发放的，美发技师洗一个头、染一次头发……提成几角钱至几元钱不等。他们还要向顾客推销美发用品，比如焗油膏什么的，从中抽取绩效奖。

    对于喋喋不休的推销，有些顾客会本能地抗拒。而明明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顾客的认同，让他们心悦诚服地掏钱。

    有个进店洗头发的女士说，她就是冲着明明才在这家店办了美发卡的，明明“技术好，稳当；长得跟个孩子似的，和蔼可亲”。泰式洗头，按规定要洗上45分钟，有的美发技师干活粗糙，洗个二三十分钟就交差；而明明每次都洗足45分钟，即使顾客舒服得睡着了也不偷懒，她因此而信赖明明。

    3 挣到钱了却没空花

    “入行十个人，坚持下来的能有三四个，半途而废的都是嫌这行太苦、太累。”与明明同时学美发的，有好多才找着师傅就炒了师傅的鱿鱼。

    在综艺节目《爸爸去哪儿》中，王岳伦给女儿扎小辫儿，折腾了半天，闺女的辫子还是松松垮垮的，令人不忍直视，可见打理好头发有多难。“手指僵硬，发线分不直，卷头发卷不紧，特别沮丧”，这是许多初学美发的人心中的痛。

    烫发、染发都是有严格的时间限制的。给头发上染膏，必须在15分钟内完成，时间长了，染色不均匀，头发就花了；烫发更得分秒必争，多一秒钟头发就有被烫焦的风险。

    新手总是手忙脚乱。明明刚入行时，给顾客染头发，染膏不小心蹭到了人家的衣服上，顾客当即变了脸。她又赔礼道歉，又帮人家把衣服拿去干洗，顾客才没追究。有的美发技师就没这好运了，“要是把顾客的头发烫焦了，不但没钱赚，还得赔人家钱”。

    为了提高烫染技术，明明买了好几个假发模型，昼夜苦练。有段日子，她的手被美发药水腐蚀了，染得花花的，洗都洗不掉，还裂着口子，令人目不忍睹。

    苦，她能吃，就是从早到晚被拴在店里太熬人，明明因此失去了她的初恋。“从早忙到晚，下班基本上都到晚上10点了。有时候加班烫发，半夜一两点才能回家。没有时间陪朋友，很受约束。”

    明明美好的青春岁月，是在忙忙碌碌的工作中度过的。

    从工作过程中获得成就感，实现自我价值，是她的安慰。在美发学校进修时，明明获得了技能比赛第一名。在美发店里，常有顾客夸她、肯定她，疼爱她，如同亲人：“有一位阿姨，每次来都给我带吃的，她知道我们吃饭不定时，怕我饿着。”头发是一个人的脸面，能让顾客看起来更美，明明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没白费。

    没工作时，父母给她零用钱，她随意花；后来她自己学美发，第一个月只领了100元学徒费，觉得钱太不好挣了，自己不舍得花，给妈妈买了一条围巾。如今她那可观的收入，是从比他人付出更多、隐忍更多换来的。这个姑娘，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