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哥能有什么意见?一年到头挣那一点儿钱,我没意见就不错了,他还敢有意见?”
“真受不了。”伟贞笑着用被子蒙住了脸。
打完点滴,护士优雅地走进来说:“换药。”
生了一场病后,伟贞学乖了,乖乖在家里备上常用药,乖乖定期体检,把自己家的钥匙留一把给二琥,以防有啥紧急情况,并且开始积极锻炼身体,每天跳跳绳,跑跑步。等伟贞的身体完全好了之后,她忽然发现自己想要孩子了,一个自己的孩子。
这种想法不是心理上的,以前伟贞看到小孩,无论是同学的,亲戚的,还朋友的,都没有想亲近的愿望,可现在她想要一个孩子,她的身体就好像她的朋友,在长时间休眠之后,发出了警报,它像是在提醒伟贞,再不要孩子就晚了。倪伟贞就是这么带着一种惆怅的情绪,站在女人生育期的边缘。
吴二琥这回可知道苦了。自内退之后,她的日程表就基本固定在早晨10点自然醒,中午1点开始打麻将,晚上8点回家吃饭的环形线路上,雷打不动。但自从接受了白天照看倪老太太的重任后,吴二琥忽然发现自己的好日子戛然而止。
红艳一手拿着油饼,一手拍打着吴二琥说:“妈,该起来了,我要去上班了。”二琥在床上扭了一下,打着哈欠,一脸诧异地问:“你这孩子疯了吧,才几点,叫我起来干吗?”
红艳笑说:“妈,你忘了,不是你让我叫你起床的,说今天要去二叔二婶家照顾奶奶的吗?”
二琥如梦初醒,她跟春梅约好了8点半在家里见,但现在已经7点半了,还有一个小时。二琥连忙起床,胡乱地从大包裹里拽出一件衣服,慌忙洗了把脸,头也不梳,骑上自行车就往外跑,所幸没迟到。
春梅一看见她就打趣地说:“怎么了,二琥姐你这是被打劫了还是脑袋撞墙了?头发怎么乱成这样?”
二琥催促道:“好了,你放心,家里就交给我了,你快去上班吧,说不定我连晚饭都给你做了。”于是春梅就走了。
二琥走进屋,老太太还在睡觉。二琥不敢打扰,只在客厅看电视。上午10点多,老太太起床,二琥前去伺候,一摸屁股底下,全湿了。二琥捏着鼻子把老太太的尿不湿取下来(经过家人一番劝告之后,老太太已经同意用尿不湿了),用手指捏住一角,扔到垃圾桶里。
二琥回来的时候,老太太阴着脸问:“怎么,嫌臭?”二琥忙说:“不臭不臭。”一出老太太那道门,二琥赶紧跑去洗手间反复洗手。二琥虽然不是个多爱干净的人,但这尿骚味她有些受不了。
待二琥回来,老太太说:“你把床单洗一下,有点儿味了。”二琥只好遵命。
床单泡到水盆里,还没开始洗,老太太又说:“二琥,去买点豆浆油条。”
二琥实在不愿意跑,就说:“妈,春梅交代不让吃油炸的东西,要不咱们冲点豆奶粉喝?也是一样的。”
老太太说:“我不吃了。”二琥惶恐,赶忙去买。
豆浆油条买回来了,老太太尝了一口,问:“怎么是凉的?”
二琥委屈地说:“天气凉,不赖我。”
老太太说:“天气凉你不会拿上保温桶?”二琥不说话了。
吃完早饭,二琥开始准备午饭。买菜,洗菜,做菜,结果饭菜做出来后,老太太尝了一口,放下筷子:“你在家都这么做菜?”二琥点头。
老太太冷笑:“老大也吃得下去?”二琥顿时色变。其实她在家根本不做饭,都是倪家老大做。
吃完饭,老太太有意折腾二琥,她躺在沙发上幽幽地说:“我腿有点儿麻,帮我捏捏。”二琥无奈,只得遵命。
老太太问二琥:“红艳最近怎么样?也没见来。”
二琥说:“忙着上班挣钱去了,还兼着一份工呢。”
老太太说:“瞧把人家孩子累的。”
二琥忙说:“我们家就是负担重,倪俊他爸没有正式工作,整天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倪俊最近又丢了工作,总不能问红艳要钱吧。这个家还不是靠我那点儿工资撑着。”二琥一向认为自己是这个家的救世主。
老太太从沙发上坐起身来:“什么?倪俊丢了工作?怎么回事?”
二琥这才发觉失言,忙解释:“也不是失业,是准备换工作。”
(摘自《熟年》 伊北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