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黄梓瑕去井边打水时,正在洒扫庭院的宦官跟她说:“景阳公公让我跟你说,等你醒了就到语冰阁去。”
她赶紧喝了碗粥,打听路径后,换了身宦官衣服就往语冰阁跑去。语冰阁是王府书房,四周都是疏朗的花木,门窗也多用明透窗纱罩着。
黄梓瑕还未进门,便透过镂空花窗看到李舒白坐在里面,正在看京城地图。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神情平淡地说:“过来。”
黄梓瑕走到他身边,他指着地图说:“昨夜凶犯没有出现。按照你的想法,凶手今晚是不是要出现在西北方?”
黄梓瑕微有诧异,仰头看着他:“王爷已经知道我按照什么方法判断了?”
“你会看历书,我也会。”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在京城西北一带十二坊上滑过,“早上我已经让人打听过,在这十二坊中,怀有身孕的人不少。其中已经显怀的也有多人,比如修德坊有个孕妇怀胎七个月;普宁坊有个孕妇怀胎足月即将生产;居德坊有两个孕妇,一个怀胎五月,一个怀胎六月。”
“普宁坊。”她的手指点在一个地方,肯定地说。
李舒白将地图斜了一点,看着普宁坊的详细构图,又说:“那孕妇的家,就在英国公李绩故居旁边。”
黄梓瑕看着地图,忽然想起一件事,踌躇了一下,终于还是硬生生忍住了,打算等破了这个案子再说。
李舒白似乎也想到了,随意看了她一眼,说:“张行英的家,也在普宁坊。”
“是。”既然他主动提起,她便接下话题,说,“若这个案子能破的话,王爷是不是考虑让张行英重回仪仗队?”
“不可能。”他毫不迟疑地说。
黄梓瑕辩解道:“张行英让我假冒他,混入王爷的仪仗队进城,虽然于理不合,但他确实是个难得的好人,知恩图报是一种美德。王爷能不能宽恕他,让他先跟着我调查此案?”
“痴心妄想。”他再次回绝,“虽然情有可原,但我身边不需要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黄梓瑕咬住下唇,低声说:“请王爷开恩……”
他打断她的话:“若犯了错误的人过几天就可以安然无恙地回来,那么我制定惩处律条又有什么用?我以后要如何驾驭手下人?”
黄梓瑕低头不语,只好放弃这个念头,问:“那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再去睡觉,晚上跟我去普宁坊。”
京城西北,普宁坊。
按例,二更天后,长安城各坊关闭,不允许任何人在大街上行走。所以,李舒白假扮成游玩的士子,黄梓瑕则扮成他的书童,二人傍晚时穿着普通的衣服过去,借宿在普宁坊的一家客栈中。
一个是翩翩佳公子,一个是清秀的少年,一路上,就连男人也要回头多看他们几眼。他们入住客栈后,老板娘借口送水来了四趟,老板不放心老板娘,来了五趟。
“算了,还是我跟刑部的人联系一下,今晚我出去吧。”黄梓瑕扎好自己的头发,准备出门,“至于你,估计要被老板和老板娘堵在屋里了。”
李舒白冷冷地说:“我不得安生,你就能置身事外?”
黄梓瑕正要说话,看见窗外老板娘又提着茶壶婀娜多姿地过来了。
她回头看着李舒白,李舒白也看着她,脸上又浮起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说:“给你一刻钟,打发她走。”
一刻钟,不下猛药,老板娘是不会迅速放弃的。对一个春心荡漾的女人来说,最大的猛药当然就是……
黄梓瑕往李舒白面前一站,拉起他的手虚按在自己腰间,然后用刚好能被窗外人听见的声音,哀求着:“哎呀公子,咱们这是在外面呢,可要避人耳目呀!别,别摸这里呀……哎呀,这里更不行呀,讨厌,咱们都是男人,叫别人看见了会怎么说……”
老板娘的身影果然僵住了。
李舒白也僵住了。不过只是一刹那,他便不动声色打开她的手,侧过脸去喝茶:“这店里的老板娘烦人,总来盯着,难道她发现我只喜欢男人了?”
窗外,老板娘提着茶壶快步走开,黄梓瑕仿佛听见了她心碎的声音。
黄梓瑕不忍心地说:“何必加上‘烦人’两个字呢?”
“为了让你更快完成任务。”他面无表情地放下茶杯。
黄梓瑕把门闩挂上,然后翻身跳窗而出,朝他一招手:“走!”
(摘自《簪中录》 侧侧轻寒 著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