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蕴事先和李舒白打了招呼,于是,在夔王府出面后,仙游寺那天早早便清了场,就连小沙弥无事都不得出自己的禅房。到申时左右,寺内已经完全没有了闲杂人员。
黄梓瑕、素绮还有王蕴府中的十来个丫头一起陪王若上香。
仙游寺依山而建,占地广阔。山脚下的前殿内供奉着弥勒佛,后面供奉着韦陀尊者,主殿在山腰,供奉着如来、文殊与普贤,西方有阿弥陀佛同大势至菩萨、观世音菩萨,东方有药师佛与日光菩萨、月光菩萨,另有十八罗汉,同时建有五百罗汉殿。
这些人到庙中见佛烧香,依次跪拜,等拜完山腰主殿里的菩萨后,素绮和丫头们已经累了,看着还在山顶上的后殿,个个都瘫软了。
素绮说:“我是真的不行了,反正今日寺中无人,杨崇古你陪着王妃上去吧。”
黄梓瑕答应了,与王若沿着台阶而上,手中拈着香,一路上行。
青石台阶上长了点点青苔,两个人专心注意脚下。寺内一片寂寥,偶尔一声小鸟啼鸣,天空中有一只雪白小鸟飞掠而过。
那只白鸟掠过天空,投入面前的峰峦密林之中。顺着白鸟飞翔的轨迹,她们将目光投向面前的后殿,然后,她们就看见了站在后殿门前的那个男人。
他出现得如此突兀,仿佛是那只白鸟幻化而成的。
王若的脚步顿了一下。黄梓瑕轻轻拉她的衣袖,说:“王公子和府上众侍卫都在呢,放心吧。”
王若应了一声,两个人走上台阶,来到后殿门口,朝里面举香叩拜。后殿供奉的是燃灯上古佛,佛前供奉着香花、宝烛,青烟袅袅间连宝幢都显得恍惚。
王若跪在佛前,喃喃祝祷,黄梓瑕回头看那个男人,见他一直站在门外,外面是淡青的远山,天青的碧空,而他穿着一身青色衣衫,如同将融在背景中一般,显得飘忽、渺远。
他似乎感觉到她在看他,回头望着香烟缭绕中的她,唇角忽然扬起,露出一个笑容。
他眉眼平淡,只是一个清秀的男人,但这一笑让他显得很平和,有一种远空微岚的柔和气息,令黄梓瑕产生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黄梓瑕微一低头,算是回敬他的注意,在目光下垂时,却发现他提着一个鸟笼。
刚刚她们看见的那只白鸟,就在笼子里。那只白鸟似乎颇通人性,见她看过来,便啾唧啾唧叫着,在笼中跳了几下,极其活泼。
王若祝祷完毕,站起来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只小鸟。
空无一人的大殿内外,只有他们三个人。那个男人提起鸟笼,阳光将他的背影投向殿内,笼罩住了她们。
他温和地笑着,问她们:“这只小鸟怎么样?”
“是你养的吗?看起来很乖巧。”王若好奇地看着它。
白鸟仿佛听得懂她的赞扬,在笼中跳得更欢了,一刻都不愿停下似的。
“是啊,很乖巧,就算我打开鸟笼,它飞到山林里,但只要听到我呼唤它的声音,它就能立即飞回来。”他说着,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抚摸白鸟的头,白鸟亲昵地靠在他手指上蹭着它的小脑袋。
黄梓瑕带着王若往外面走,不想多生事端,但在经过那个男人身边时,他说:“毕竟,无论现在怎么样,以前曾经做过的一切、经历过的一切,都会深深烙印在心上,就算瞒过了所有人,也瞒不过自己。”
黄梓瑕感觉到王若的身体微微一僵,脚步停住了。
“就像有一条无形的绳索勒在脖子上,越想逃得远,其实只会被勒得越紧。”那个男人明明看到了王若的反应,却只笑道,“我说的,是这只小鸟。”
黄梓瑕回身看着他,问:“你是否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竟敢这样随意说话!”
“我自然知道。”那个男人声音平淡,从容微笑,“如果不出意外,10日内她将成为夔王妃。”
“既然如此,请不要惊扰贵人,以免多生事端。”
“倒不是要惊扰贵人,我只是想给王妃看点儿好玩的东西。”他慢慢走近,俯身向她俩鞠了一躬,袖子在那个鸟笼上一拂而过,便将鸟笼放在她们面前,然后抬头对她们笑道:“雕虫小技,仅博王妃一笑。”
只这么一刹那,鸟笼中那只刚刚还在欢快跳跃的白鸟已经不见了。放在她们面前的,是由48根精细紫竹组成的鸟笼,里面空荡荡的。
(摘自《簪中录》 侧侧轻寒 著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