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湛羽疑惑的目光，季晓鸥伸出手：“握个手吧小师弟，我叫季晓鸥，化工系九九级的，跟你同校不同系，是你师姐。”

湛羽眨眨眼睛，看着她没有说话。

回想起大学四年的往事，季晓鸥不由得微笑起来：“你们男生周末还去R大蹭人家的舞会吗？四食堂的春卷和桃酥，唉，毕业这么多年，想起来还是直流口水。”

湛羽戒备的神色逐渐消失，脸上现出一些笑意，他握住季晓鸥的指尖，叫了一声：“师姐。”

校友的身份迅速拉近了他俩的距离，湛羽明显活泼起来，他上下打量着季晓鸥，歪歪脑袋：“不是说只抢L大的馒头，不碰L大的女生吗？像师姐这样的，应该是国宝级别的珍品吧？”

“那是。”季晓鸥毫不谦虚地承认，“当年我们班男女比例9∶1，咱可是人见人爱、魅力不可阻挡啊！”

“哎哟，你们班的女生资源真够缺乏的。”湛羽终于笑出声，露出一点儿白白的齿尖，他有一口洁白的好牙。

季晓鸥望着他，心里不由得一动，眉尖也跟着动了动。

湛羽今年22岁，和季晓鸥二叔的儿子季晓鹏一般大，看上去却缺少这个年纪男生应有的朝气，总像藏着什么心事。

“我问你。”季晓鸥随意拍拍他的手背，完全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小弟弟，“刚才的化验结果是细菌性食物中毒，你今儿都吃了什么东西？L大的食堂还不至于这么糟吧？”

湛羽皱起眉头想了想：“生鱼片。”

“难怪。”季晓鸥恍然大悟，“医生还纳闷儿呢，说大冬天细菌中毒，真是少见。”

湛羽脸上现出点儿羞涩的神情，没有说话。

季晓鸥又啧啧两声：“生鱼片！现在的学生日子都过得这么滋润吗？我们那时候，吃一碗牛肉面就算改善生活了。”

湛羽翘翘嘴角：“别人请客。”

“哦，别人请客你就甩开了腮帮子吃？你傻啊你？”季晓鸥毫不客气地数落他，“身体不是你自个儿的？你昏过去那会儿你知道有多吓人吗？小脸儿白得像纸一样，一点儿知觉都没有。我那会儿都被吓得心跳过速了。”

湛羽小声哼哼：“我也没吃多少。”

“得，打住吧。”季晓鸥说，“我要是相信你，郭德纲和周立波都能同台演出了。”

见湛羽身体情况稳定，季晓鸥便将医嘱向他交代清楚，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她最终没能联系上湛羽的家人。不知为什么，提起他的父母，湛羽就目光闪烁，说晚上没人在家。季晓鸥以为他有忌讳，比如不想让外人获得家庭信息，多少有些不高兴，但没有生气。毕竟彼此萍水相逢，说起来湛羽还是个大孩子，自我保护的心思重一点儿，不算过分。

那份医药费清单却让湛羽十分尴尬，季晓鸥一共垫付了2800块钱，可他翻遍衣兜，一共才找出200多块钱。

“姐……”捏着薄薄几张钞票，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季晓鸥。

“算了算了……”湛羽的眼神极具杀伤力，竟然令季晓鸥感觉抱歉，像欠了他什么似的，“明儿联系上你父母再说吧。我先走了，明天有时间就来看你。你要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按时休息啊。”

湛羽乖乖地点头，他那密密的睫毛垂下来，挡住了乌黑的双眸，也遮住了他不安的眼神。

二月的北京，尽管节气已经过了雨水，夜晚的寒风依然很冷。等季晓鸥拖着疲惫的身体赶回家时，已经是夜里11点了。

向来早睡的季家二老居然还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明显是在等她。见她进门，季妈松了一口气，却稳稳地坐着，只当没看见她。季爸心疼女儿，无视老伴儿不快的眼神，去厨房把晚饭热了端出来。

“快来快来，趁热吃！”他招呼季晓鸥，“有你爱吃的锅包肉。”

一听到“锅包肉”，季晓鸥立刻扔下大衣，几乎一头扑在桌子上。

这是她今天的第二顿饭，饥肠辘辘的季晓鸥筷子下得飞快，那副明显饿急了的吃相，不由得勾起季妈的心病，她假装的淡定不翼而飞。

“你看看你！”季妈向来哪壶不开提哪壶，“哪家的姑娘像你一样，天天三更半夜才进家门？没有周末，没有节假日，钱又没挣多少，当年你要是听话上了医学院，哪儿会像今天。医学院招生的负责人我都替你打点到了，你倒好，自作主张！你说说，哪回不听父母话，你有好结果的？”

（摘自《最初的相遇 最后的别离》 舒仪 著 湖南文艺出版社 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