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要不要跟老徐打声招呼?”
不等宁志说话,齐林抢着说:“这次行动我们3个人只向部里下命令的那位领导负责,对其他人全部保密,另外,此次行动由宁志指挥。”我看了一眼开车的司机,齐林忙说:“我们的司机都是聋子、哑巴。”
我冷笑了一下,说:“你刚说什么部?”
我又看了一下那纸命令,其实我早就看清上面的红戳是公安部的,故意问齐林:“公安部?你是公安部的?”
齐林“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笑笑说:“我不归你们管。”
齐林有些尴尬,回头看看我,见我没有好脸,说:“你们上级知道,这次行动由宁志指挥,有些问题,还是让他给你解释比较好。”
我嘴角一抽,像看叛徒一样看着宁志,说:“首长吉祥。”
宁志没理我这茬儿,他异常严肃地看着我说:“跪安。没什么好解释的,命令是咱们上级直接下达给我的,至于为什么不是老徐来下命令,我想这不是我们该问的。你还有问题吗?”
他看看手表,又看看我,从口袋里摸出一部军线手机丢给我:“要不?你自己给老徐打个电话?”
看到那部手机,我傻了。这种军线手机只有领导级别的人才有,徐卫东有一部,宁志居然也有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置身于某件事之外的傻子,具体发生了什么,所有人,包括邻居家的那条狗都明白,只有我还被蒙在鼓里。
我拨通徐卫东的内线电话,响了两声后对方接听,徐卫东低沉的声音传来:“嗯,说。”
我一时间哑了,徐卫东不耐烦起来:“说话。”
我只好硬着头皮说:“是我,秦川。”
徐卫东迟疑了一下,说:“嗯,这个案子由宁志指挥,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他沉默了一下,又说:“先这样吧。”然后,他挂断了电话。
我收起电话,盯了宁志一会儿,说:“我没问题了,您尽管吩咐。”说这话时,我的鼻子有点儿酸,我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远在我想象之外。我像是在特案组高速运转的离心力下被甩开的一颗可有可无的螺丝钉,被抛弃在空中,不知道将落向何方。这一切就发生在我热血澎湃地想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之后。
这种从九天到深渊、从炽热到寒冷的转换极像我孩提时代的一个噩梦,梦中的我与母亲被陌生人群冲散,我想大声哭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我看到貌似熟悉的面孔,可那些面孔只是冷漠地对着我。
我觉得好冷、好饿,孤独如同一只猛兽在阴暗处觊觎着我的血肉。
宁志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叹了口气,说:“和以前的任务一样,我们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我们的目的是铲除这些人。我不知道这次是害你还是帮你,无论如何,我只希望咱俩能并肩作战,至于谁指挥并不重要。”
这时,有件事我有点儿明白了,就是无论我怎么安慰自己,无论徐卫东怎么为我开脱,在上一个任务中,我的确失败得很惨。既然失败了,就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冷静地想想,此刻我就是一个配合公安部门围歼逃犯的普通战士。我只是接受不了因自己的无能,才从特案组探员到一个普通战士的变化。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给宁志挤出一个微笑,说:“提要求吧。”
宁志说:“活着。”
车内再没人说话,我觉得气氛被我搞得有点儿别扭,于是开玩笑地说:“那我活着回来有什么好处?”
宁志冷冷地看着我说:“我升官呗。”说完,他转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分外刺耳。我没忍住,狠狠地给他的肚子来了一拳,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宁志忍着疼挺起腰,说:“别他妈闹,我说真的,上面说人员伤亡不能超过1.5个。”
“1.5个?”
这次车内彻底安静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说:这次行动,我们3个人,有1个人回不来是正常的。
我们坐在行李传送台后巨大的监视屏前,守着这个身上背着4条边防武警的命、估计还会加上我们其中1个人的命的姑娘,身边蹲坐着我们“同行”——3条个头不大、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警犬。
按照指令,警犬们开始挨个儿嗅着传送带上的行李,摇头摆尾还伸着舌头,怎么看都觉得它们在对你笑,这种工作态度让我觉得很不靠谱。
(摘自《任务:活着再见1》 邵雪城 著 湖南文艺出版社 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