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建邦低声骂了一句,赶紧快步跟了上去。
我懊恼不已,只能紧随其后。那个少年灵活地闪避着街上的行人,几乎要脱离我的视线。我一边加快步伐,一边仔细辨认着他跑的方向,但还是跟丢了。我立刻盯准程建邦,相信他一定不会犯我这样的低级错误,好在他在这种地方显得很高大,目标还算明显。
拐出那条街,程建邦追进了一条小巷,路上几乎没什么人了。我快步追进那条小巷,只见程建邦已经用枪把那个少年逼到了一堵墙前。
那个少年一边后退,一边用余光寻找退路,可惜,那是条死胡同。
程建邦见我赶到,低声说:“动手。”趁那个少年的注意力都在程建邦的枪上时,我上前一脚把他踹到了墙角。我心想自己不能一事无成,便冲了上去,只想三下五除二将其制伏再说。眼看就要到那个少年跟前了,他居然从怀中摸出一把手枪。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害怕或者犹豫,伸出手一把攥住枪管,连枪带他的手一起扭到他后背,将无名指就势塞到扳机后面,防止他扣动扳机。
那个少年整个人正面贴在墙上动弹不得,为防万一,我使足劲儿一膝盖朝他胳膊肘顶去,只听到嘎巴一声,我扭着他胳膊的手顿时觉得轻松了。他那只拿着枪的手带着整条胳膊被我从他肩膀的上生生“摘”了下来。
我担心他因疼而叫出声,用一只手捂住他的嘴,顺势掰着他的头把他放倒在地上。我骑在他后背上,一手揪着他脑后的头发,一手将他的下巴尽量往上托,使他既不能动弹,也无法出声,只听到他喉咙里因痛苦发出的呼噜声,他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
此时,我只消用开瓶啤酒的力气就能扭断他的颈椎。
我长长地呼了口气,托着他下巴的手不知道是跟着他在抖,还是我自己在抖,一直不停地哆嗦着。程建邦将枪收了起来,扭头朝巷口看了一眼,对我点点头,转过去背对着我盯着巷口。
我知道,他点头的意思不是为了称赞我之前那一整套连贯的动作,而是要我立刻扭断这个少年的脖子。我喘着气,低下头看见少年脖子上的汗正在往下淌,他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睛快速地扇动着。
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他是个杀手,甚至怀疑程建邦认错了人。我的神经越绷越紧,像第一次在刑场上枪毙死刑犯时的感觉,只不过这次不是用枪,而是用手,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少年颈部动脉在剧烈跳动。
我犹豫着,眼睛不由得朝程建邦瞟去,我担心因为此时自己的不果断,再次惹来他的嘲笑。极度的紧张,使得我浑身的力气都集中到扳着少年下巴和后脑的双手上。
程建邦转过身来,大概想看看进展。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不知是我太过紧张,还是被突然转身的程建邦吓到,手下竟然一松。那个少年立刻挣脱我的双手,腰一拱一翻,将我从他身上翻下,就地滚了半圈,伸手摸向刚被我踢开的手枪。我骂了一句,飞身扑过去,正好压在那个少年身上,他已经捡到了枪,伸直胳膊瞄向程建邦,我见夺枪已经来不及,为了程建邦的安全,索性扳着那个少年的下巴和后脑,双手骤然发力。在一声清脆的骨节断裂声后,那个少年身体猛地一顿,停止了颤抖,瘫软下来。
我的手还紧紧地抓着那颗颈椎已经断裂、只连着皮肉的头颅,指甲几乎嵌到那颗头颅的皮肉里去了。我用力挺直脊背抬起头,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潮闷的空气,终于放松了肌肉,松开了双手。
我想装作若无其事地起身,腿上居然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好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扶着身边的墙站了起来,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程建邦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问我:“你没事儿吧?”
我摇摇头说:“没事儿,有点儿热。”
他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先离开这里,回去再说。”
我应了一声,整了整衣服,随他往回走,一路上,他一句话都没说。
回去后,我本想赶紧躺一会儿,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进卫生间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中略显疲惫和苍白的自己,不禁发起呆来——我不能每次做完这样的事儿都像被抽了筋一样,也不是每次做完这样的事儿都有时间让我去整理自己。
(摘自《任务:活着再见1》 邵雪城 著 湖南文艺出版社 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