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想,被三姨带着出去吃凉皮,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就像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朋友叫“三儿”一样,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更像姐姐或哥哥的小姨、小姑或者小叔、小舅,那些父母和学校不会教授给我们,但能让我们的生活更加多彩的东西,往往来自于他们的言传身教。
我的三姨无疑就是我生命中的这类角色。
比如,三姨把五岁的我带去吃凉皮这件事,就对我后来的人生影响很大,因为这件事开启了我“三皮一线(凉皮、米皮、擀面皮和米线)”的吃货生涯。
她带我去的第一家凉皮摊儿,在老城真不同西侧那条很窄的胡同里。我俩曾轮流坐在各家卖凉皮的小摊儿上,拌着凉皮、黄瓜丝、豆芽和面筋,开心地吃着。
那时候的真不同,对很多老城人来说,不过是一个地理名词,而不是一家饭店。原因很简单,它主营水席,而老城人家家都会做水席。
长辈们大概都有一个习惯,无论你说外面的东西有多好吃,他们永远都只会说一句:“那有啥难的?哪天我给你做,只会比外面的好!”所以,大家很少去真不同吃水席,但是真不同附近那些卖凉皮、凉粉的小吃摊儿的生意却非常火爆。
那时候,真不同建在老城商场的北侧,面朝洛阳剧院,临着中州路。如果你想从中州路走到老城商场,要么从十字街东侧很窄的过道绕进去,要么从真不同西侧的那条胡同穿过去。在那条短短的胡同里,有很多凉皮摊儿(那时候米皮、擀面皮都还没有现身洛阳)。
第一次吃凉皮的时间和细节,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后来每次去吃的时候,一向被三舅唤成“老猪”的三姨十分忙活。
盛凉皮的碗很浅,而凉皮一般都会盛得高出碗沿儿。这也没什么,可关键是吃之前需要拌匀。于是,三姨一手固定碗,一手拿筷子拌着凉皮,美丽的脸上不带半点儿嬉笑,似乎我5岁以前从没见过她在别处有过如此认真的表情。每次,她都要拌上很久,然后对我说:“乖娃儿,吃吧!”
每当三姨说完这句话,我还没有拿好筷子,她就像听见发令枪响一样,迅速吃了起来。后来,当和妻子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才明白,三姨说“乖娃儿,吃吧”这句话,可能是对她自己说的。
每次吃凉皮的时候,我都吃得很慢,三姨吃完后就坐在那里,或用手绢扇风,或来回张望这条胡同里有没有新的摊位或者熟悉的面孔。
偶尔,我叼着一块面筋抬起头来细细咀嚼,看着三姨背后那条窄窄的胡同和不远处的老城商场,觉得三姨是这条街上最好看的风景。
现在想想,被三姨带着出去吃凉皮,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直到有一次,三姨说:“乖,凉皮涨到两毛五分钱了,往后三姨不能常带你吃了。”
那句话说完没多久,三姨就开始上班了,再也没空带我去吃凉皮,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