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正在认真洗碗的吴居蓝,再看看院子里,昨晚他换下的衣服、床单、被罩,爸爸和继母用过的床单、被罩,都干干净净地挂在竹竿上。
现在这社会,你正儿八经去招聘,只怕都找不到这么勤快的人。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好人有好报,做出了一个很英明的决定,也越发纳闷,他皮相这么好,又这么勤快,怎么会衣衫褴褛地晕倒在我家门口?
不过,从小的经历让我明白,每个人都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经历,他若不说,我也不会刺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我跟吴居蓝打了声招呼,去书房工作。
从楼梯旁的卫生间外经过时,我突然停住了脚步,看到卫生间里非常干净,洗衣机的电源指示灯黑着,我掀开盖子一看,里面干干的,一滴水都没有。
我不淡定了,几步跑出客厅:“吴居蓝,你早上怎么洗的衣服?”
吴居蓝隔着厨房的窗户,看着我,没明白我究竟想说什么。
我问:“你有没有用洗衣机?”
吴居蓝摇了摇头。
虽然我已经猜到了,可得到证实后依旧觉得难以相信。我指着院子里的衣物问:“这么多都是你手洗的?”
“手洗不对吗?”吴居蓝反问。
“不是不对。不过,你手不疼吗?下次洗大件的东西用洗衣机,有力气也不是让你这么浪费的!”
吴居蓝面无表情地说:“我手不疼,这点儿力气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我被噎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索性蛮横地说:“反正下次洗床单、被罩得用洗衣机,我的洗衣机不能白买了!”
吴居蓝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我转身走进书房,坐在电脑桌前,一边等着电脑开机,一边惊异地看着院子里的床单和被罩,觉得吴居蓝勤快得太不可思议了。
现在手洗衣服的人很多,可手洗床单、被罩的人已经很少了。也不是没有,就像邻居黎阿婆,为了省水费和电费,到现在她也没买洗衣机,当然,黎阿婆家是这条街上比较穷的几户人家之一。
吴居蓝家应该也很穷,穷到没有洗衣机,所以他习惯手洗床单和被罩。
电脑已经启动了,我收拾好心绪,开始工作。
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我把要做的事一件一件罗列出来。第一件事,当然是去申请营业执照等经营客栈的相关文件。我之前已经打听好了,这事虽然有点烦琐,但不难。现在海岛政府大力发展旅游业,很支持本地居民做一些有特色的小生意,发展文化旅游、绿色旅游。像我这种“土著”办理这些手续,只是时间问题,让我担心的是装修以及未来的经营。
老宅虽然自住挺舒服的,但自己住和让客人住是两个概念,每个房间都要翻新一下,安装电视和无线网络,窗帘、床单、被罩、浴巾什么的都要准备新的。
我在北京工作了三年半,省吃俭用,总共存了12万元。辞职回家后,陆陆续续花了1万多元,现在银行里还剩10万元多一点儿。这是我现在除了老宅的全部资产了,我必须考虑到客栈一开始可能不赚钱,给自己留一些生活费和客栈初始的运营费用,能花在装修上的钱很有限,必须精打细算。
我在网上查阅别人的装修经验,多了解一些,既能少走弯路、多省钱,又能监督施工、防止被骗。
我一边看视频,一边做笔记,突然看到一只白净、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戳了戳屏幕上的人像,戳了几下不够,又抠了几下,似乎很好奇,为什么屏幕里会有活灵活现的人。
这是什么状况?
我呆了一会儿才扭过头,无语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吴居蓝。
吴居蓝面无表情地和我对视着,从容平静,甚至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冷漠。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肯定会觉得刚才又戳又抠电脑屏幕的二货绝对不是眼前这个人。
我忍不住问:“你没有用过电脑吗?你以前打工的钱都要寄回家吗?”虽然电脑在现代社会已经算普及了,但在很多穷的地方,别说电脑,那里的人连彩电都用不起。以我对吴居蓝家庭状况的判断,他没有电脑很正常,只是,就算家里买不起电脑,可有一个地方叫“网吧”呀。很多买不起电脑的打工仔照样会玩游戏、聊QQ,除非他和我一样,需要省吃俭用来存钱,把一切消费活动都砍掉了。
(摘自《那片星空 那片海》 桐华 著 湖南文艺出版社 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