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金元岛，叫雇工开小机把尾巴的小金鱼和毛背心直接送过来，那样，他们连渔排都不用上了，顺利的话，今天上午尾巴就能看到小金鱼了。

两个人也不说话，一些清扫街道的工人出现了，路人也慢慢多了起来。伊谷春开着车依然保持高速。有一次，差点儿撞上一个骑着垃圾车突然变道逆行的清洁工。

“你累不累？”辛小丰问。

“还好。”伊谷春说，“累了，你再开。”

辛小丰又起了感激之情，他担心伊谷春通宵未眠开车太危险。他还不明白伊谷春为什么专程送他，只觉得伊谷春这一时冲动，代价真不小。伊谷春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说：“系上安全带，你想睡就睡吧。”

辛小丰系上安全带，闭上眼睛。最近，因为案件高发，连续熬夜加班，还因为尾巴病危，辛小丰的确累得快散架了。几乎是合上眼睛半分钟不到，他就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伊谷春看了他两眼，心里也泛起一丝温润，这些待遇不及正规警察1/5的兄弟，都是提着命在跟他干。

对于辛小丰来说，好像是短暂的合眼又睁开的时间，伊谷春竟然就把车开到了湿漉漉的码头。天亮了，是个艳阳天，海面上泛着微红的光。

码头不知怎么被人弄得到处都是海水，下脚很不方便。几个嗓门很大的、搬着运菜大筐子的人，撞了辛小丰一下。伊谷春没有下车，他在车里休息。辛小丰和七八个乘客，在码头等了好一阵子，金元岛那边的客船才轰隆轰隆地驶过来。看看时间，还差几分钟7点，辛小丰不想打比觉的电话向他要那个替他干活的渔排临时雇工的电话。他决定到那边的码头，随便搭个小机，直接到林老板的渔排上，反正他对那个渔排的位置很熟悉。

客船轰隆轰隆地驶了一刻钟左右，到了金元岛。辛小丰跳下船，没有离开码头，就看到圭母家的渔排雇工开着小机过来了，他赶紧跳上那艘小机。问出他是来替尾巴拿金鱼后，那个雇工笑个不停，眼神即判定了辛小丰是个二百五。站在圭母家的小机上，沿路各家渔排上的狗都冲着辛小丰狂吠。他是个生客。

靠上林老板的渔排，辛小丰一跃而上，却发现小木屋关着门。辛小丰敲门，里面的人似乎一阵慌乱。过了好一会儿，那个矮小的临时工才披着外衣来开门，却不让辛小丰进去。辛小丰说：“我来拿鱼。”

那人说：“都死了，没了。”

辛小丰睁大眼睛：“前天你怎么不跟比觉说？”

那人说：“我又没看。他打电话的时候，我不在屋里。”

辛小丰一把推开他，闯了进去。那人想阻挡，不及辛小丰的动作快。辛小丰一进去，只见在比觉的高低床的下床上，一个女人迅速翻身向里。辛小丰感觉她像海珠，但他没有兴趣细究。他转头就找盛小金鱼的透明盒子，它本来放在窗下的小茶几上。盒子还在，里面最后一条红色的死鱼还在，肚子胀得大大的，浮在水面上。辛小丰心里一阵闷痛，感觉很不吉利，又难以发泄。他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把那个发臭的透明盒子拿了出来。走出来后，想起比觉要的毛背心，辛小丰又进了木屋，躺着的女人以为辛小丰走了，便起来了，不料辛小丰又进来，躲避不及，只得低下头来。辛小丰也不想看她，找到墙角的旅行箱，拿起比觉的毛背心就走。临时雇工看辛小丰的脸色难看，也不再说话。辛小丰命令他开小机送自己回金元岛，他也没有说什么，把外衣穿好，径直跳到泊在渔排东头的小机上。

三四十分钟后，辛小丰提着空盒子，上了汽车。伊谷春醒了，说：“怎么，空的，都死了？”辛小丰点头，说：“没有人换水。”

“那你还提着它干吗？”

“回去再给尾巴配上。我不想让孩子知道鱼没了。”

汽车驶离码头。伊谷春说：“早知道这样，你直接在花鸟市场里给她再买几条不就好了。这么傻跑一趟，真是一根筋！”

辛小丰勉强笑笑，想说对不起，但没有说。伊谷春一边开车，一边想着辛小丰干这件事真是有点儿过分。辛小丰怎么说也是脑子比普通人清醒的人，这么一根筋的事，竟然把他伊谷春也带进去了，实在不可思议。开着开着，伊谷春心有不甘，说：“你这简直跟黛玉葬花有一比了。”

辛小丰没有说话，伊谷春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却听到他说：“我总觉得，小金鱼好，尾巴就会康复。”

伊谷春狠狠地骂了一句粗话：“傻×。”

（摘自《烈日灼心》 须一瓜 著 重庆出版社 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