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众人哄笑起来，有人还在不满意地嚷着。年轻教官挥挥教鞭：“好了好了，不能每堂课都逼着我延时吧？你们不渴，我的嗓子可冒烟了。”

有人忙上前递水给他，有人还在调侃：“谁让您讲得生动，每次课总让大家听不够呢？”

沁梅站起身来，想随着慢慢散去的人群走开，却看到被人围着的教官用手中的教鞭指点着：“一、二、三、四、五、六、七，这一行第七排那个女生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沁梅不知所谓，却发觉身旁有女生拉她：“说的是你，楚教官让你留下。”

教室中只剩下台上的人和后排的沁梅，两个人还隔得八丈远。

“哎，那个蹭吃蹭喝的，过来吧！”年轻教官对她喊道，声音冷冷的。

沁梅暗暗咋舌，原来这人早就察觉了自己的行径，可他是如何发现的？

这种不客气的语调让沁梅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无所畏惧感，刚才偷听的胆怯和不自在都消失了。

看清楚抿着嘴、仰着脸走近自己的女孩，教官扑哧一笑：“我还以为……原来是个……哎，我记得附近没学校呀？”

“你什么意思啊？”

“你难道不是个学生吗？最多是个初中生！”

“我看你最多是个幼儿园老师的眼光吧！”

“黄毛丫头嘴巴挺厉害啊！你是谁家的孩子？大人会带你来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咋了？龙潭虎穴？闲人免进？”

“龙潭虎穴的说法值得商榷，不过闲人免进是肯定的。黄毛丫头，说话这样尖锐！我告诉你，这里不是乱说话的地方，小心把你关起来！”

他说着，竟然绷起脸，做出一个瞪眼恐吓的表情，沁梅看在眼里，心里觉得好笑极了。

“这家伙，真把我当小孩来吓唬了。”沁梅虽然没答话，但用行动做出还击——她也同样瞪起眼睛，用一种倔强、无畏的目光和他对视着。

“咦？这小丫头，咋不怕人呢？”教官的权威受到挑衅，他似乎有点儿不习惯。他还想说什么，却见一个女少尉匆匆跑来：“楚总，老板让您马上去他的办公室，有紧急军务！”

这个被称为“楚总”的人点头，将讲台上的一沓讲义递给女少尉：“给我送回办公室。”他转身欲走，却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对沁梅道：“小丫头，快回家吧！哦，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原路返回，别去那头！”

他指指西面，正是刚才胡文轩告诉她不能去的方向。这都什么毛病呀？怎么都这么说？西面究竟有什么？

沁梅正愣怔着，却听到那个“楚总”又撂下一句话：“打哪儿冒出来这么个小家伙？胆儿真大！来这里听课！听得懂吗？不是什么课都好听的……”

他的声音渐行渐远，沁梅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她大约猜出来他是谁了。

又闲逛了一会儿，沁梅就听话地原路返回，来到二楼胡文轩的办公室门前。

她未敲门便直接进去，看到养父正和一名军人在谈论什么，那个背对门而立的熟悉背影，不看正面，沁梅也能认出来他是谁。

“好了，就先说到这里吧！”胡文轩止住话头，又招呼沁梅上前，给两个人介绍：“阿梅，这位就是我早就说过想介绍给你认识的一名……唔，算老师吧！楚天舒少校，才从美国回来的电讯情报专家、电讯博士，现任我们情报侦听处的总破译师。”

他又向楚天舒介绍着自己的女儿：“这个是我的女儿沁梅，她年纪虽小，但也在重庆上过几天电讯培训班，你们算是有些共同语言的。”

“岂敢？”沁梅抢过话头，“爸，您的话让人家博士笑话了，我怎敢和如此高端的人士有共同语言呢？您的话吓死我不要紧，只怕要让人家博士笑死了！好嘛，前后两条人命。”

“丫头没规矩！”胡文轩又嗔又笑。

“你好，胡小姐，很高兴认识你。”楚天舒认出了沁梅，开始显然有些吃惊，他的眉毛扬了一下，嘴角挂上了然一切的笑意。沁梅看在眼中，觉得这笑意透着些古怪和揶揄。不过，此刻他这番问候似乎出于他的教养和礼仪，他向沁梅伸出手来。

沁梅却故意将手藏到背后：“不好意思，我不姓胡。”

楚天舒感到有些困惑，露出一丝尴尬，他看看胡文轩，自己先脸红了。

（摘自《若爱重生·周旋1946》 纳兰香未央 著 九州出版社 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