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凯

回忆往事，就像吃拔丝苹果——原本你是因为最上面那一块苹果动的筷子，但最终吸引你的，可能是那块苹果所引出的千丝万缕的糖稀。

比如洛阳剧院东侧原有一家豆腐汤馆，虽然它早已不存在，但总让我想起它一字形的纵深格局和爸爸瘦小的身躯。

这家豆腐汤馆的位置，让我感到不可思议：它面对大名鼎鼎的真不同饭店，在洛阳剧院门口如潮的人流中“突兀”地探出半个身子，不仅岿然不动，而且经常有食客排起长队，影响着中州路的通行。

对于这个汤馆的格局，我一直觉得它能有个后门就完美了。最开始，人们在门口买汤、买馍，然后退到距离中州路道牙很近的地方，排着队朝店里的方向慢慢移动。人们身着黑、蓝、灰三色服装，拿着馍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然后舀汤，一边小心翼翼地端着汤，一边踅摸着座位。大多数人要走到汤馆的深处，才能找到位置坐下。

我经常坐在汤馆最里面西侧的那张桌子旁，面朝着店门外的方向等爸爸，我偶尔还会站在凳子上看着店门的方向。

爸爸个子挺矮，可能因为爸爸少年时遇上了三年自然灾害，因此身体发育不好，没有长高，可每次即使我站在凳子上，也经常在买汤的队伍里发现不了他。我偶尔也会看到他，但看到的是他有些谢顶的头。

爸爸的神情总是有些严峻，他似乎在警惕有人插队。这种神情在买汤的队伍里很普遍，因为队伍经常需要为了垂直穿过的人流“松动”一下，然后在人流过后重新“归位”。

我对豆腐汤的最初印象，就是这家汤馆碗里那些白白的、薄薄的豆腐，还有非常翠绿的青菜，我在爸爸喝汤的时候，试着用筷子把青菜当成一床被子慢慢铺开，将那些豆腐盖上。

那时候，更爱喝肉汤的我，总觉得到洛阳剧院附近喝豆腐汤没意思。终于有一次，在因为爸爸老是买书而再一次发生的家庭争吵中，我听到妈妈生气地说：“你少买两本书，多带孩子去喝几次牛肉汤，别成天去喝豆腐汤。”

爸爸听后，很没有底气地说：“豆腐汤喝着也不赖呀，我小时候想喝都喝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