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很多人一样,对余光中的印象源于20世纪后期的《乡愁》。一枚小小的邮票,一张小小的船票,一方矮矮的坟墓,一湾浅浅的海峡。《乡愁》作于1972年,是年余先生44岁。
事实上,余先生的乡愁早已贯穿他的整个人生、整个诗文创作。他30岁离开台湾去美国求学。第一次离开,思念的是台湾;后来,思念的是大陆;再往后,变成对中国文化——汉魂唐魄的无限眷恋。
年轻时,余先生因为对外国文化的向往而选择主修外文,又屡次去美国留学和讲学。美国文学与文化对他影响愈深,乡愁也像魔豆般在心底滋长。
余先生一生漂泊,诗文的主题离不开“离乡”“乡愁”“孤独”“死亡”,读他的诗,迎面而来的是一种透着顽强的苍凉。
几次逃亡,数次离乡,一如他自己称作的“蒲公英的岁月”。诗人的寂寞,文人的孤独,余先生一人占尽。他孤独着自己的孤独,贯穿时空,延展开来,却在当代无处落脚。他一生思考着生命的始终,明知宿命般的结局,却依然要与永恒拔河。
余先生写诗60多年,成诗1000多首。自选且自译的诗集,余先生一生只出过一部,那就是《守夜人》。如他序中所言,诗人自译作品,好处是完全了解原文,绝不可能“误解”。苦处也在这里,因为自知最深,换了一种文字,无论如何翻译,都难以尽达原意。作为读者,对照英译的诗,未尝不是另一个余光中。中文诗蓄势隽永,显其汉魂唐魄,英文诗则或绅士或雅痞,蘸满西方文化,依然厚积薄发。中西笔法,在一个意向、不同情境里殊途同归。
《守夜人》1992年首版于台湾,收诗65首;2004年,新收17首诗,于台湾再出新版。而今在大陆首次推出《守夜人》,距离首版已是24年之后,颇多增删琢磨,以余先生自己的话说,“再过12年我就100岁了,但我对做人瑞并不热衷。所以,这第三版该是最新的也是最后的《守夜人》了”。 (赛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