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永宁寺塔似乎有种魔力，尽管它现在只剩下塔基。

前两天放假，我带朋友去汉魏洛阳城遗址参观。只是隔着栅栏看了眼永宁寺塔塔基，她便发了痴，次日又去那儿探索。

她能看到什么呢？无所遮蔽的乡间小道，连绵起伏的麦田，视野的边际是一道土黄色：汉魏洛阳城遗址城墙夯土层。

北魏时期，这里是河洛流域最繁华的都城，曾有当时世界上最壮观的宝塔。

如今，城已破，塔已毁，白昼下尽是空寂。空间的留白，反而令人想象不尽，留下心灵上难以磨灭的痕迹。

1 郦道元没有骗人

后人很难相信，洛阳城曾有过那样瑰丽的宝塔。

《魏书》记载：“永宁寺浮图九层，高四十余丈。”北魏郦道元在《水经注》里也说，永宁寺塔高四十九丈！

换算成如今的尺寸，永宁寺塔有四五十层楼高。

人们一度认为，这是艺术夸张，直到20世纪60年代，考古学家在白马寺附近发现一个巨型“土堆”，探明它就是永宁寺遗址所在地。

郦道元没有说谎：“土堆”中心有一座塔基，修筑在长101米、宽98米、厚6米的夯土层上，基座以青石包镶，边长38.2米，正是永宁寺塔塔基。

2 菩提达摩赞叹佛塔之美

永宁寺塔是北魏胡太后（也叫灵太后、胡灵太后）下令修建的。

胡氏原是北魏宣武帝的妃子，城府深，主意正，从小受姑妈影响，一心向佛。

她生孩子时，宫里的规矩是“子贵母死”：妃嫔们一旦生了皇子且皇子被立为储君，便要被赐死，以防外戚专权。

高压之下，其他妃嫔都想生闺女，胡氏却特立独行，冒死要为皇室续香火。

胡氏生下儿子元诩，宣武帝很高兴，不但没有赐死她，反而对其恩宠日隆。

公元515年， 宣武帝去世，太子元诩即位，是为孝明帝。胡氏母凭子贵，一步登天。

胡氏相信，她能逢凶化吉，是受到了佛祖的庇佑。因此，她要在洛阳建一座光芒万丈的佛塔，供奉佛陀。

自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以来，经过几代君主励精图治，当时的北魏疆域辽阔、仓廪充实。胡太后不惜掏空国库，建造佛塔。

无数能工巧匠从各地被征调到京城，日夜劳作。

公元516年，永宁寺塔建成，“去地一千尺余，去京师百里已遥见之”，塔上“角角悬金铎……至于高风永夜，宝铎和鸣，铿锵之声，闻及十余里”。

就连西域来的菩提达摩都不禁赞叹：“我活了一百五十岁，走遍千山万水，从没见过如此壮丽的佛塔！”

3 一切如露亦如电

胡太后登上高塔，见塔下民众微如蝼蚁，以为自己已登临梵境，无所不能。

欲望如野兽，在她心里奔腾。

她蓄养面首，大兴土木，把国库里的财物当作礼物分发给群臣……

民众怨声载道，怨恨如野草般蔓延。

胡太后的儿子元诩逐渐长大。长大了的皇帝不满母亲专权，给大将尔朱荣发密诏，请其率兵来洛阳“清君侧”，胁迫胡太后还政。

尔朱荣觊觎皇权已久，马上杀奔洛阳。胡太后认为亲儿子挡了道，狠心毒死了19岁的孝明帝。

尔朱荣来势汹汹，满朝文武无人出头。胡太后剃光头发，请求出家，企图以永宁寺作为最后的庇护之所。

只是这次，她没能得到佛陀的庇佑：尔朱荣率军占据永宁寺，胡太后被押到孟津黄河渡口，投入黄河。

北魏贵族被屠戮殆尽，黄河尽赤。那是公元528年发生的事，史称“河阴之变”。

此后，洛阳城风云变幻，永宁寺塔不得永宁。

公元534年的一天，一道闪电撕裂长空，劈在了永宁寺塔上，顷刻间，雷声轰鸣，火焰腾空而起。

僧人们慌忙救火，奈何风助火势，越烧越旺，水泼不熄。满城耸动，人们如潮水般赶来，但谁都无能无力。壮丽的永宁寺塔，宛如一朵绚烂的烟花，在人们的泪眼中熊熊燃烧。

几名僧人诵着佛经，走入火中，再也没有出来……

大火烧了三个月。一年之后，废墟上仍有烟气冒起。

《魏书》里的繁华洛阳城，渐渐荒芜。永宁寺塔的壮丽，只余古籍中的片言只语。

佛曰：“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有几人能参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