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陵县,谁都知道唐明生是个好人,为人低调、谦和、谨慎,从不越雷池一步。他精明、干练、细心、周到,深得领导们的信赖,凡是交给“糖人”办的事,没有办不好的。
刘金鼎只知道“条儿”交上去之后,事情有了奇妙的变化。县里本是要把他发配到庙台乡农技站的,转眼之间,他却成了县农技站副站长。这不是做梦吧?那么,只能说,省长的“条儿”起作用了。
后来,刘金鼎跟唐明生成了好朋友。再后来,他又成了唐明生的上级。他对唐明生的评价仍然是:好人一个。
对刘金鼎来说,奇迹是接二连三发生的。办完所有的手续,他是国庆节前一天才报到的。他报到的那一天,农技站老站长发牢骚说:“我这儿都仨副站长了,又派来一个。”刘金鼎问老站长:“我分管什么?”老站长答非所问:“先说,没啥福利,一人一把藤椅。”那把藤椅还没坐热,一纸任命书下来,他又成了官庄乡副乡长。农技站只是个股级单位,副站长也就是副股级,当了副乡长,就是副科级了。在梅陵,副科以上才是官员,这说明他正式进入官场了。
宣布任命的时候,已是县委办公室主任的唐明生特意告诉他,清明节,李省长回来省亲,提到你了。
唐明生是个谨慎的人,话点到为止。其实,在梅陵,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上边来人,无论是哪个“口”的,只要是副厅级以上的领导,必须在第一时间里“报备”。所谓“报备”,就是在第一时间里,通知县委书记和县长,并随时做好接待准备。以前出现过这样的失误:省财政厅一个刚刚提拔的副厅长路过梅陵,车被交警队扣了,还被罚了款,气得那个副厅长大骂,借故延迟了一笔原本要下拨的款项。
后来,这事被县委书记知道了,他大发雷霆,把县委办公室主任训了一顿,就此调离。此后,凡上边来人,就有了这个规定。其实,这个规定是很难执行的,谁知道上边什么时候来人?公事还好说,会通知地方。可私事就难说了。唐明生想出了一个办法。他托人在省委、省政府、省委组织部三个单位的办公厅搭了一条“热线”,也可以说是“信息员”之类,每年都去看望人家,送上所谓的“咨询费”。这样一来,只要上边来人,无论公事私事,就可以在第一时间里作准备了。
当李德林的车下了高速公路,进入梅陵县境时,他吓了一跳!在梅陵县与文昌县的交界处,浩浩荡荡地排着十几辆轿车。轿车前站着一排人……还有两个穿制服裙的姑娘,在冷风里站着,手里捧着鲜花。
车刚停稳,县里的领导就围上来了。他们在车前站成一排,有拉车门的,有捧鲜花的……李德林气呼呼地从车上走下来,说:“老薛,你这是干什么?大马金刀地,折我的寿。”
原县长、新任的县委书记薛之恒仗着跟他是老同学,打着哈哈说:“省长大人,你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还怪我们。这不是欺负人吗?”
李德林虎着脸说:“我这是私事, 不多停。回家上个坟,看看老爹。你搞这么招摇,不像话!”他一抱拳,说,“你们都回去吧,谢了。给我点自由。”
薛之恒说:“首先,我要声明,我们不是来接省长的。我们是来接专家的,国家级小麦专家。我记得,你还是咱县农科所的顾问呢。你没辞吧?”
李德林说:“我再强调一遍,我是办私事。你这样搞,我以后还能回来吗?”
薛之恒说:“知道是私事,也知道你忙。没想多留你,可你总得擦把脸、吃个便饭吧?”
李德林无奈,说:“这样,下碗面,吃了就走。”
午饭是在县委小招待所吃的。说是便饭,依旧很丰盛,海参、鱿鱼、大龙虾都上了。李德林说:“这是干啥?说好吃碗面,还搞这么复杂?”薛之恒说:“面一会儿就上。无酒不成席,便饭。”
李德林虽然不愿意张扬,也拉不下脸来,驳这个老同学的面子。两个人说说家乡,说说同窗……李德林随口问道:“我有个叫刘金鼎的学生,找过你吗?”薛之恒说:“找过。已经安排了。”李德林说:“这孩子,咋样啊?”薛之恒随口说:“不错,是个苗子。”办公室主任唐明生插话说:“薛书记把他安排在县农技站了,现在是农技站的副站长。”李德林说:“这么年轻,蹲在县里干什么?不是说让他下基层吗?”薛之恒说:“是啊,很年轻,有朝气。”李德林手一挥,说:“年轻人,还是到基层去,好好锻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