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林做梦也想不到,他生命中会有3个女人。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他会娶罗秋旖。
时隔多年,那条围巾仍在衣柜里挂着,那是他们当年的定情信物。
那是一条白色的、细羊毛的长围巾。这种纯羊绒的细毛线新疆才有,是罗秋旖去新疆看胡杨林时买回来的。
围巾是罗秋旖亲手织的。据罗秋旖说,她织这条围巾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围巾很长,洁白,柔软,挂在脖子上,就像是哈达。不过,围巾的两端,各绣了一片微型的红色枫叶。罗秋旖说,这是她的记号。
那是李德林读研究生的时候。初春时节,他正在试验田里查看苗情,罗秋旖来了。罗秋旖专程从省城赶到梅陵,来到了他那块试验田的地头,把这条围巾挂在了李德林的脖子上。
那时,麦苗正在返青,雪还未化净。罗秋旖穿了一件玫瑰红的高领毛衣,外罩一件飘逸的风衣,远远地从阳光里走来。站在田野里的罗秋旖就像是一幅油画,看上去高贵、窈窕,美丽极了。他傻傻地望着她,直到她把那条围巾挂在他的脖子上。她说:“我刚刚看了徐迟的《哥德巴赫猜想》,写得太好了。”他那时并没有看过《哥德巴赫猜想》,也不知道徐迟是谁,只是愣着。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一篇报告文学,写的是数学家陈景润的事迹。
这就像是从天边飞来的爱情,很突兀。那天,李德林一直晕晕乎乎的,也不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她还给他带了一个热水袋。罗秋旖说:“听说你胃不好,夜里暖一暖。”
县农科所的老所长借故把李德林拉到一旁,说:“小子,咋回事?艳福不浅啊!仙女都搞到手了。抓紧吧,抓紧。”
第一次来,罗秋旖只在农科所待了半天。当天下午,罗秋旖要走了,李德林送她到汽车站。那时候,梅陵汽车站乱哄哄的,人们来来回回地追着汽车跑。李德林陪她进站后,大约是怕碰上熟人,有意跟她保持距离。谁知,罗秋旖却故意紧走几步,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惹得很多人看。李德林说:“别,这是县城,咱别。”罗秋旖高高地昂着头,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临上车前,当着众人的面,罗秋旖贴在他的耳朵边说了一句英语:I love you。
那天晚上,一个女人的香气把他的耳朵烧热了,热得他一晚上都没睡着。他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这不是做梦吧?那条围巾,他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枕边,不时地用手摸一摸,真软。
7年后,两个人分手了。凡是罗秋旖的东西,她都带走了。带走的,还有6岁的女儿。留下的,只有这条围巾,因为他已经围过了。
李德林与罗秋旖的这段姻缘,是他的导师吴教授牵的线。
当年,李德林是省农学院(后来才改名为农业科技大学,简称农科大)最吃苦的学生。除了睡觉、吃饭,他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教室或是图书馆里,很少像其他同学那样去逛街或是跳舞。李德林只进过一次舞场。五四青年节那天晚上,他被同学们强拉硬拽去了一次,同学们都在音乐伴奏下翩翩起舞,他却一直坐在角落里,伴着一堆同学们吃剩的瓜子皮,就那么孤单地坐着。没有人请他跳,他也没好意思站起来请女同学跳。熬到晚上9点的时候,他逃走了。
这不仅仅因为他内向,虽然他不愿意承认,在内心深处,他确实自惭形秽。他个子矮,面黑,抬头纹过重,还长着一张倭瓜脸。跟别人比起来,他总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丑小鸭”。所以,在班里,他很少参加集体活动。
他却是吴教授最得意的学生。在整个农学系,他的成绩最好。特别是,大三的时候,他是当年农学院唯一在美国《土壤学会期刊》上发表论文的学生,同时又有两篇论文经国际上知名的《期刊引用报告》检索。这样一来,他算是为整个农学院争了光。当年,不仅仅是刚当了副校长的吴教授特别器重他,直保他跳级成为自己的研究生,连美国哥伦比亚大学都向他“招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