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好不成,太好也不成
洛阳养鸟的人挺多。东花坛附近有家水席店,门前挂了一溜鸟笼,有人路过,鸟就在笼子里叽叽喳喳地叫,店家连迎宾服务都省了。
开封人也有这爱好。小商贩虽忙于生计,可也不忘在店门前挂俩鸟笼,找补些生活情趣。
鸟不像猫狗那么皮实,它们娇贵、胆小,脾气还大,照应不好就生病,照应得过头也不成。
《庄子·外篇》里有个故事,说鲁侯得了一只珍贵的海鸟,恨不得供起来,整天奏国乐给鸟听,摆宴席给鸟吃,结果鸟被吓破了胆,不吃不喝,三日而亡。
“以己养养鸟也,非以鸟养养鸟也”,不顺应自然规律,凭个人喜好臆测鸟的喜好,养得好才怪!
2 驯鸟有方,可保衣食无忧
养鸟这事儿,是谁开的头呢?
庄子是东周时期的人,那时洛阳是王城。鲁侯是鲁国诸侯,按规矩得到洛阳觐见周天子。
贵族养鸟应该不是个例。东周古籍中有许多关于鸟的记载,譬如《诗经》里的“如鸟斯革,如翚(huī)斯飞”。由此可知,至迟在两千多年前,人便拿鸟当宠物了。
起初,养鸟人集中在贵族圈。贵族有钱有闲,听听鸟鸣,赏赏鸟羽,便觉心旷神怡。
穷人缺吃少喝,逮着鸟,恐怕想的是炖着吃还是烤着吃。
许多皇帝都爱养鸟。
唐太宗得空就玩鸟。有一回,大臣魏征来汇报工作,唐太宗怕他批评自己玩物丧志,便把鸟藏进怀里。魏征啰里啰唆汇报个没完,可怜的鸟竟被捂死了。
宋徽宗也是爱鸟的人。他叫人在东京汴梁(今开封)围湖造山,弄了个雅致的后花园,遍植奇花异草,让群鸟前来定居。
宋徽宗是个艺术家,整天琢磨鸟的品貌、形态,政务处理得一塌糊涂,花鸟画却画得登峰造极。
上行下效,民间也竞相养鸟。
宋代政治、军事不行,老被强敌欺负,但经济富足、文化繁荣,老百姓特讲究生活情趣,栽花种草,养鸟钓鱼,活得有滋有味。
富人家养鸟数量大、品种多,大户人家甚至专门雇人照顾鸟。
寻常人家条件有限,大都喂养些寻常鸟,以增添乐趣。
养鸟者多,社会需求旺盛,形成了极具特色的“鸟经济”。在北宋东京汴梁、西京洛阳等大城市,有专人提供各种特色服务:捕鸟、驯鸟、鸟具制作、鸟食供应、鸟病医治等,一应俱全。
驯鸟师单靠给有钱人家驯鸟,便可衣食无忧。
现代也有人干这事。洛阳籍驯鸟师郭瑞娜“一招鲜,吃遍天”,率领小鸟军团演杂技,笑傲江湖。
3 爱到极致,舍得放手
古时,养鸟之人被唤作“鸟人”;游手好闲、不干正事的混混儿,也被骂作“鸟人”。
《水浒传》里写道:“那汉气将起来,把宋江劈胸揪住,大喝道:‘你是甚么鸟人,敢来消遣我!’”这“鸟人“就是骂人的粗话。
明清时期,鸟人甚多。
宫廷里有皇家鸟房,还有专管养鸟的部门,“柳荫下桃坞中,是太监们养架鸟和笼鸟的地方,几百个架,几百个笼子,成行成串地摆在这里,用长竹竿搭成长架”(见《明清宫廷生活》)。
官员们给上级搜罗些稀罕鸟,把鸟伺候好了,就能领工资。
民间“人多养雀,街上闲行者有臂鹰者,有笼百舌者,又有持小竿系一小鸟使其上者,游手无事,出入必携”(见《燕京杂记》)。
老舍小说《茶馆》里的松二爷,爱鸟如命,口头禅是“我饿着,也不能叫鸟饿着”,鸟笼、鸟罐都是顶级的,鸟比人住得还好。
可在某些人看来,这样其实算不得爱鸟。
宋代大文豪欧阳修反对笼养——“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清代文人郑板桥“平生最不喜笼中养鸟”,“我图娱悦,彼在囚牢,何情何理,而必屈物之性以适吾性乎”?
你这人,为了自个儿高兴,把鸟关在笼中,算哪门子道理?同生天地间,为何要屈万物之性顺应人的喜好?
弘一法师慈悲为怀,亦曰:“人在牢狱,终日愁欷。鸟在樊笼,终日悲啼。”“何如放舍,任彼高飞。”
爱到极致,还其自由,放了笼中鸟,放了笼中人,你舍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