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三彩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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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月6日 星期
/大槐树下/

□村姑
陈爱松

笔名村姑,乡村生长,乡村教书,常闻逸事,常见乡俗,大槐树下,漫话人物。

太阳咚的一声掉下西岗,满天就蒙上了灰幔。冬天的天,太短了。

阿义从地头捡起媳妇珍从城里带回来的旧棉衣,穿上,也不系扣,扛着头,提着锨,回家。推开家门,他清了清嗓子,喊:“妈,我回来了。”

老太太耳背,坐在火盆前,问谁回来了?珍要回来了?哦,阿义,火还热着,快来烤烤,真冷的天。

阿义说不冷。他放下工具,洗手,洗脸,擀甜面叶,炒倭瓜。老太太八十七了,牙不行,不吃挂面,甜面叶也得煮烂。吃了饭,把电热毯开开,伺候老太太躺下,电话响了。是媳妇打来的。媳妇问,吃饭了吗?妈睡了吗?你又去地里干活了?该歇了歇歇,照顾好咱妈就行了。

阿义好不容易逮个空隙,问,你啥时候回来?

媳妇在城里的一家烧鸡店打工,一直不肯回来。媳妇说,我回来,家里花钱怎么办?儿子女儿谁供着上学?你种地那仨核桃俩枣,能顾住吗?到了年关店里更忙了,再说老板刚给涨了工资,咋好意思说回?

阿义不吭声了。媳妇也不容易,城里那地方,看着都客气,话语、眼神却是冰冷的。他跟着建筑队在城里干过活,上公交车,城里人见他就往一边躲,好像他身上的土气会沾到他们身上似的。

还是在地里种庄稼好,在坡地上种树好啊。庄稼的香,草的香,树的香,太阳一晒,从鼻子里钻到心里,在身体里横冲直撞,那香气,像媳妇身上的香。鼻子痒,心里也痒,沉默的大地便发出一个渴望的声音,让他想狠狠抱住什么,在向阳的干草坡上打滚。可是,媳妇不在身边,有两个月零三天没回来了。

阿义只好吐口唾沫,搓搓手,握住头,高高举起,狠狠下去掀起一大疙瘩土。出了汗,浑身舒畅,扔掉棉衣,仰头看看蓝天太阳,心里也舒坦起来。这么好的地,怎么种的人就越来越少了呢?都跑到城里去,城里有啥好的?

放下电话,阿义开始收拾自己的床铺。床单、被罩俩月没洗了,弥漫着媳妇的味道。味道在,像媳妇还在。昨天,邻居老袁头在地头放羊,跟他闲聊,说上次在镇上,看见媳妇从一个男人的黑屎壳郎车上下来。阿义听了,像什么东西在心里扎了一下,很痛。阿义想起来,上次回来,媳妇的头发也染黄了,还说他不勤洗澡,不刷牙,嘴里有味儿。以前,媳妇没嫌过他呀。

被子冷冰冰的。不知是年龄大了还是怎么的,竟觉得被窝暖不热了。是不是也买个电热毯?电话又响了,媳妇打的,嗓门很大,透着喜气:你不是想让我回去吗?明天晚上我回家,老板准我歇两天!

阿义的心像抖空竹一样,嗖的一下升上了半空,又悠悠地沉下来。终于忍不住,问咋回来,上次谁送的?媳妇在电话那边笑起来,说滴滴打车呀,你是不是担心我跑了?我要是跑了,去哪儿找一个对我妈那么好的人?

阿义透出一口气,心里像被温暖的小手抚了一下。这话是他听过的最甜的情话,够他暖一辈子的了。

阿义把老太太的电热毯调到低档,大声说:“妈,你闺女明天就回来看你啦!”

阿义想,明天不干活了,给妈洗个澡,把床单、被罩都洗洗,也把自己里里外外弄干净,好好刷刷牙。

月光照进来,床头传来老太太均匀的鼾声。阿义也在旁边的床上放心地睡着了,他梦见春天来了,他扛着锨和树苗走在前头,媳妇提着茶水跟在后头,媳妇还是黑黑的头发,穿着当姑娘时的碎花袄,出汗了,袖头在额头上一擦,又随便吐了一口口水。田里的麦苗和路边的花,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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