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和钟会会面，画面堪称经典：洛阳城郊，柳树荫下，嵇康挥舞着大锤，咚——咚——胳膊上的肌肉饱满有力；向秀拉着风箱，呼——呼——似在为嵇康打铁配乐。

正在力与美的乐舞高潮之时，几匹大马扬起的灰尘渐渐弥漫了舞池。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红人钟会和他的几个哥儿们。钟会站在离铁匠铺不远的地方，眼巴巴地望着嵇康，想与嵇康做朋友。嵇康则旁若无人地继续演绎着自己的圆舞曲。当当、咚咚的乐声填塞着尴尬的时间。

钟会久等无果，很没面子地扭头离去。此时，就在此时，“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一个鄙视、讽刺地问，一个自信、高傲地答，这答案中藏着“走着瞧”潜台词。

孔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嵇康是仁者，在权贵面前不低头、有底线，对于讨厌的人，即使对方是当朝红人，他也可以挺直腰杆、不做软骨头。

前些日子，偶然看到《恶毒梁欢秀》中有关“犬儒主义”的话题。当下的犬儒主义者，一言以蔽之，好坏、对错无所谓，理想、信仰心中无；有奶便是娘，得势就猖狂。

面对“仁者”和“犬儒”的话题，我脑子里蹦出了如下思考。

人每天每时的作为，如点连成线，线构成面，面又构成了一件终生脱不掉的衣裳。善良、高尚的作为，如丝、如绸，舒适美观；龌龊、卑鄙的作为，如草、如纸，粗陋枵薄（xiāobáo）。绳从细处断，衣从枵处烂。当终生难脱的衣裳破了烂了之后，身体就会暴露，显出自己的本质。

“叔夜此诗，豪壮清丽，无一点尘俗气。”这是宋代大咖黄庭坚对嵇康的赞誉。晋文帝司马昭的妻子王元姬看到钟会平时的作为，做出预言：“见利忘义，好为事端，宠过必乱，不可大任。”事实正是如此，嵇康名垂青史，钟会则因谋反而死于非命。

记得有首小诗这样写道：一天很短，短得来不及拥抱清晨，就已经手握黄昏；一年很短，短得来不及细品初春殷红窦绿，就要打点素裹秋霜；一生很短，短得来不及享用美好年华，就已经身处迟暮。在这么短的生命历程中，我们应该不忘初心，不怨天，不尤人。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人生环形道，把聪明用在损人利己上的人，到头来往往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这是历史经验的昭示。社会的进步，不需要如钟会那样的犬儒，而需要更多像嵇康这样的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