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癌药物的三次革命

这两年，抗癌研究令人振奋的消息是癌症免疫疗法在临床上的成功，一时间从医生、科学家到患者和媒体大众都很兴奋。

因为这是一次革命。免疫疗法的成功不仅改变了癌症治疗的效果，而且改变了癌症治疗的理念。现代西方抗癌药物的发展，截至目前出现了三次大的革命：

第一次是1940年后出现的细胞毒性化疗药物，现在绝大多数临床使用的化疗药物都属于这一类。常用的化疗药物有几十种，机制各有不同，但是无论机制如何，它们的作用都是杀死快速分裂的细胞。

和放疗一样，化疗药物的死穴是它们本身并不能区分恶性细胞和正常细胞，因此，化疗药物在杀死癌细胞的同时，也会杀死大量人体正常的需要分裂的干细胞。这就是为什么化疗对分裂比较快的骨髓细胞、肝细胞、肠胃表皮细胞等都有非常大的副作用。临床上化疗药物的使用剂量必须受到严格控制：药物太少不能起到杀死癌细胞的作用，药物太多会产生很大的副作用，对患者造成“不可逆伤害”，甚至导致死亡。

有个例子帮助大家理解化疗药物的毒副作用：砒霜（三氧化二砷）。这个帮助潘金莲和西门大官人杀了武大郎的古代毒药，现在有个洋名字 ：Trisenox。它被FDA批准用于治疗白血病。这说明任何事情都不绝对，什么东西都可能有价值，也说明了化疗药物用多了很恐怖。

抗癌药物的第二次革命，是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研究，到2000年后在临床上使用的“靶向治疗”。由于普通化疗的治疗指数低、副作用大，科学家一直在寻找能特异性杀死癌细胞而不影响正常细胞的治疗手段。20世纪70年代致癌基因的发现，使科学家有了方向。科学家开始尝试开发特异的药物来抑制癌症独有的致癌基因，理论上这类药物可以选择性杀死癌细胞，而不影响正常细胞。第一个真正意义上针对癌症突变的特异靶向药物是2001年上市的用于治疗BCR-ABL突变慢性白血病的格列维克。这个药物的横空出世，让BCR-ABL突变慢性白血病患者5年存活率从30%一跃到了89%。

第三次革命就是癌症免疫疗法的成功。免疫疗法，相对于传统化疗或靶向治疗有一个本质区别：免疫疗法针对的是免疫细胞，而不是癌细胞。以往，无论是手术、化疗还是放疗，我们的目标都是直接杀死癌细胞。我们慢慢发现这个策略至少有3个大问题：１.化疗、放疗都是“杀敌一千，自损×百”，在杀死癌细胞的同时也极大地伤害了患者身体；２.每个患者的癌细胞都不一样，所以绝大多数抗癌药，尤其是新一代的靶向药物，都只对很小一部分患者有效；３.癌细胞进化很快，很容易出现抗药性，导致癌症复发率很高。

免疫疗法的靶点是正常免疫细胞，目标是通过激活人体自身的免疫系统来治疗癌症。相对上面三种传统治疗手段中的缺陷，免疫疗法在理论上有巨大优势：１.它不损伤反而增强免疫系统功能；２.免疫系统被激活后，理论上可以治疗多种癌症，对更多患者会有效；３.免疫系统功能强大，就可以抑制癌细胞进化，避免产生抗药性，降低癌症复发率。

2011年，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癌症免疫药物易普利姆玛上市。它的上市并没有在市场上掀起太大波澜，因为它虽然增加了一些患者的生存时间，但很多患者对它没有反应，而且它的副作用比较大。2013年，真正让世界兴奋的免疫药物终于横空出世！施贵宝的Opdivo和默沙东的Keytruda先后发布了令人震惊的临床效果：在癌细胞已经转移、用所有治疗方案都失败的黑色素癌晚期患者身上，这两种药物让60%以上的患者肿瘤减小乃至消失了超过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