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我对老马老师的第一印象是不好的。

新学期、新入职，我就被学校安排到高中部教历史课，而且担任高一年级班主任，走在新入职的教师群中，看看他们大多到初中部教学，颇有些羊群里有头骆驼的感觉，从大学里带来的傲气又长了几分。

老马老师从人群中走过来，说：“你最好还是从初一教起，初、高中的课教一遍，这样有好处。”

我礼貌地笑一笑，心里却大大地不以为然：我毕业于河南大学历史系啊，这老头瞧不起我！

政史地教师办公室里，突然有了一个地铺，书柜、书桌之间塞进一堆不讲究的铺盖，像是讲话人唇上多一粒饭渣，让大家很不舒服。了解情况之后，却又无话可说，原来是老马老师班上的一个学生，父亲不在人世，母亲远走他乡，爷奶抚养。这孩子顽劣异常，二老体弱，难以管教。于是老马老师出手，在办公室里给他铺床，昼夜看管，不给他流浪的机会。

中考前，老马老师找到我，把看管这个孩子的差事交给了我，他告诉我：这个孩子看似顽劣，实则聪明异常，主意颇正，走入正路，可当大用。

彼时，老马老师是退休返聘教师、初三班主任，我是新高一班主任、年级主任、教导处副主任。他交给我的，是一份师者的仁爱之心。

老马老师身材高大，头发白而竖立，天天漾一脸笑意。他毕业于西北大学历史系，篮球打得好。我也打篮球，又跟他同一专业，他可能是在我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他，所以就把许多经验传授给了我。学校返聘老马老师多年，因为没有他，很多优秀学生学校是留不住的。

后来，我辗转他处，再少见他，联系渐疏。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我，老先生已仙逝，顿时，心里酸楚。

又是一个新的学期，在师生熙来攘往的校园里，我想念老马老师，不知那个打地铺的孩子是否也想念他？那孩子从军校毕业，如今已从军二十余年，在部队相当有建树，老马老师没有看错，这小子很有作为。

（作者系洛阳市第十二中学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