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6版:三彩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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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月11日 星期
/涧尾闲话/
拍闲话


拍闲话,是乡下人的口头语,义同唠嗑。

村口街头,麦场地边,牲口棚里,闲话说哪儿算哪儿,无头无尾。人呢,或说或听,聚散无定。

老家是豫西古镇,民风淳厚,又是古来两京之间的官道,村里人闻识多,拍起闲话来,多的是前朝旧事、小镇沧桑。我的童年是听着大人拍闲话度过的,那些支离破碎的人物情节,像一粒神秘的种子,随着年龄增长,在记忆里不断生长蔓延,以至终生不忘,受益匪浅。

古镇名阙门,我家在东后街,街道不宽,向东不远是寨墙,寨墙外就是南涧河,涧河水常年哗哗响。街东头有一片场地,原来有房舍,不知何年塌了。打我记事起,这里就是拍闲话的地方。

街南住着一位姓郭的老先儿,常和几个老头在门口的石头上打牌,牌是那种窄长条的纸片。郭老先儿揭牌很怪,先用右手食指抹一下嘴唇,然后在纸牌上轻轻一点,纸牌就沾起来了。老头们打牌,我们就围着看,见郭老先儿用手指沾牌,感到好奇,就偷着模仿,却咋也沾不起来,后来才知道,人老了,唾沫很黏,我们小孩子家,口水稀寡,自然沾不起纸牌。

看老人打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喜欢听他们拍闲话、说古。他们说早先镇上西后街侯家和东后街韩家当家的是换帖弟兄,双方面合心不合,都想压倒对方。有一年过年,韩东家喉咙生疮,侯东家去韩家府上看望,落座后,侯东家说:“兄弟,我看看喉咙咋样?”韩东家刚一张口,侯东家抬手一枪打到他的喉咙里。韩家护院家丁一听枪响便跑上二楼,只听侯东家站在楼门口大喊一声:“兄弟们不用慌,愿意跟我吃饭的留下,不愿意的请自便!”有几个人翻墙跑了,剩下的都跟了侯东家。

韩家的院子不大,临街两层小楼,一层外墙全是青石,没有窗户,二层留有小窗。我小时候每天从韩家楼阁外经过,总忍不住抬头看那黑黝黝的窗口。和韩家的后人一起玩耍时,我总会想象侯东家手提冒烟的毛瑟枪,站在楼门口吆喝的样子。又想起韩东家也是镇上一个没人敢惹的霸主,咋说死就死了。

街西头是凤凰寨,寨下是一丁字路口,这里也是拍闲话的场地。夏日黄昏,男人们喜欢端着饭碗,蹲在空地上吃饭,吃罢饭把碗搁在地上,散坐一片,边凉快边拍闲话,说这寨子是凤凰头,伸到古镇中间,清末修铁路,从凤凰脖子处通过,破了风脉,断了财路。

又说蒋冯阎中原大战,丢下一颗炮弹在寨顶上,几年后一个春节,镇上一群十几岁的学生想弄火药,骑在炮弹上砸炮眼,结果炮弹爆炸了,十二个孩子一个不剩,全崩死了。只有一个孩子年龄太小,趴在寨墙边偷看,脸上崩掉一块肉,拣了一条命。我的一个叔叔当年十一岁,就是死者之一。

当年,人们还为这群惨死的学生立了一通碑,竖在镇子的小北门外路边,后来修路,碑不知埋到哪儿去了。我小时候上学,常碰见一个脸上少了一块肌肉的人,大人们拍闲话时说,他就是那次在炮弹下捡了一条命的人。

对老家的印象,大多是小时候从闲话中听来的,这些闲话使我看见了过去和远方,知道了不少书本上没有的东西,关于村庄,关于农事,关于河流,老几代人的逸闻趣事。闲话不闲,让我深切认知了家乡的土地、父老乡亲,更丰富了我对家乡难言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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