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机降落在曼谷廊曼机场,等待舱门开启的时候,机上的旅客纷纷脱去厚重的大衣,而我还穿着应对北京严寒的厚冬装。一走出机舱,我就感觉一股热带气息扑面而来,没走两步,就已经大汗淋漓了。
我一边出关,一边脱去外套。到达VIP通道出口时,不等我开始寻觅使馆工作人员,一个40多岁的男子就迎了上来,伸出手说:“是秦川吧,我是来接你的老刘。”
老刘穿着短袖衬衣和西裤,看上去就像和蔼的邻家大叔。我随他走出机场大厅,路边停着一辆挂着普通车牌的灰色轿车。老刘打开车门说:“上车再聊。”
我低头上车,见后排座位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老刘上车示意司机开车,等车子启动后,他说:“包里的衣服是按照你的尺码准备的,换上吧。”
包里有几件T恤和休闲裤,我随便选出两件在车内换好。“换下来的衣服就放在车里吧。”老刘递给我一个牛皮纸袋,“这里有一些现金,包现金的纸上有几个地址和电话号码。上面有说明,你记清楚。”
他又递给我一瓶矿泉水,说:“来,喝点儿水。”
我将现金装进口袋,一边看那张纸上的资料,一边喝水,又说:“谢谢,路有多远?”
老刘说:“不用客气,路不远,但是曼谷城内堵车很严重,我们稍微绕一下,大概需要3个小时。我负责送你上船,船夫会送你到目的地,水路可能需要1个小时。”
我扫了一眼车上的电子钟,估计到地方得下午五六点了。想起刚才还穿着棉衣在北京与徐卫东在多功能厅里告别,眼下就一身夏装身处异国他乡,我不觉有些恍惚。
我问老刘:“你会泰语吗?”
老刘笑着说:“别担心,你去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华人在那里做生意,游客也大部分是华人,当地人一般都懂汉语,不存在语言问题。”
在来之前,徐卫东也这么告诉我,可他从来没来过这里,我不知该怎么理解他所谓的没有语言问题的定义。现在听到在这里工作的老刘这么说,我稍微放心一点了。
“第一次来泰国?”老刘看我放松了一些,笑着问我。不等我回答,他忙一摆手说:“不好意思,我不该问。”他转过头对司机说:“尽量快一点儿,他需要在天黑前赶到目的地。”
我见扶手箱上放着一包烟,便说:“能抽根烟吗?”
“当然,没问题。”老刘将烟递给我,并帮我点上,说,“刚才那张纸上有我的两个号码,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打给我。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为你提供最大的帮助。”他说这话时收起了笑容,非常严肃地看着我,直到我点点头说“谢谢”,他才恢复了之前的微笑。
我能看得出来,他很想跟我聊天,但每次都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冲我笑笑。我想,他并不知道我的情况,就像我也不知道他在使馆的具体职务一样。我们默契地按照纪律保持着彼此之间的距离,在车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抱怨这里又潮又闷的天气和糟糕的路况,车子一直驶到一条河边才停下来。
老刘指着那条河说:“这就是美塞河,岸边那条船会送你去美塞镇,船夫是本地人,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到了那边,一切就都靠你自己了。”
我点点头,打开车门正要下车,看到自己换下来的衣服还堆在后排座位上。老刘说:“我会帮你送去干洗保存,最后交还给你。”
我冲他笑笑,说:“谢谢。”下了车,我关上车门,朝那条船走去。
刚走出两步,我听到老刘说:“等一下。”
我站住转过身,见老刘坐在车里,往四周看了看,表情慢慢凝重起来,举起手给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我心头一热,但在这里我不能给他回礼,只能看着他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我背起背包,跨过河边的几个泥坑,上了那条破旧的机动船。船夫拿出一块儿塑料布裹着的垫子递给我,指了指船头示意我找地方坐下。见我坐下,船夫拿起摇把发动船尾的柴油机,在几声老人咳嗽一般的声音后,那台不停颤抖的柴油机冒着黑烟启动了,推动着笨重的船身朝河中心驶去。
远远地朝岸上望去,老刘还坐在车里看着我,见船开动了,他才让司机掉转车头,车子三拐两拐消失在树林中。
(摘自《任务:活着再见1》 邵雪城 著 湖南文艺出版社 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