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那年,他进城念书。在村里的学校是佼佼者的他,成了班里成绩倒数的学生。他想尽一切办法补课,可只能勉强挤进中等生的行列。
后来,他终于发现,那些成绩优异的同学几乎每人都有几本习题集,有与课本同步的练习题及答案。
几次回家,他都想告诉父亲,自己多么渴望有一本厚厚的习题集。可那些鼓足的勇气和想好的话,总会在见到父亲的一刹那消失殆尽。他的视线始终离不开父亲的手,皴裂的手指,坚硬的老茧,刺着他的眼睛。
班里很多男生笑他是乡巴佬,并给他取了绰号。那些笑声,时常会如尖刀般扎进他的胸膛。
他决定将班里最坏的那名男生的习题集偷走,藏在宿舍的被子下面,无人时便翻出来研习。
次日,这个调皮男生在班里逐个搜查同学的课桌。全班54名同学,唯独他的书本被扔得满地都是。血气方刚的他一再要求调皮男生将书本放回原位,向他道歉。结果,他所得到的,是一记又一记拳头。
调皮男生受到老师严厉的责罚。他以为,事情将会就此告一段落。不料,调皮男生竟在周末拦住了他的去路。
激烈的扭打中,那本习题集从他的背包里飞落。站在阳光明媚的车站,他忽然没了半点气力,任凭调皮男生的拳头在他脸上呼喝有声。
偷窃事件很快在校园里传得沸沸扬扬。老师找到他,语重心长地与他谈心。他心中澎湃的浪潮渐渐平息。
再次走进教室,以调皮男生为首的一群学生便一面叫着抓贼,一面朝他扔果皮纸屑。他在一片喧闹声中跑出了教室。一路上,委屈的泪水像奔流的长河,覆盖了他的脸庞。
愤怒至极的他,手握一块板砖,潜伏在调皮男生回家必经的路上。当夜,调皮男生的惨叫使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快慰,似乎所有丢失的尊严都夺回来了。
调皮男生因重伤被送进医院。而他,则被老师扭送到派出所。
他没想到,一向和蔼可亲的老师,竟会对自己这般残忍。坐在看守所黑暗冰凉的地板上,他的内心一片枯寂。记忆中,这世间的不公像蚂蚁一般啃食着他的灵魂。
进入工读学校的第一天,他收到了老师的信。信中恳切的言辞,使他慢慢开始自省。
半年的时间里,他每天都会收到老师的来信。那些名人名言和哲理故事,像一缕缕金色的阳光,穿透阴翳的乌云。
第186封信里,有一张照片,那是他父亲的手和脸。照片后面,贴着一页白色的医疗费用清单。原来,这些费用,一直都是老师在默默支付。
他知道,他必须努力成长,靠自己的能力来偿还。
当然,他也知道,真正爱他的人,总会用让他最痛的方法来改正错误,并帮他在迷途中找到正确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