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火车车轮的铿锵声伴着车厢里的喧嚣时疾时缓,宛如一曲人生长调。
邻座的小伙子与对面的姑娘虽是初识,却轻声细语不停地说着什么。我眯缝着眼,斜倚靠背打盹,他们的交谈断断续续地飘进我的耳畔,大概是些暗含了关切的话语吧。对他们来说,无论是不是场艳遇,这都是一次美好的邂逅,彼此都有可能成为短暂的或永久的朋友。
火车停靠在一个又一个站台,我的邻座和对面的乘客换了一个又一个。小伙子与姑娘不见了,是下车了吗?我曾经也期待这样的邂逅,曾经也有过这样的邂逅,岁月流转,韶华易逝,记忆如荡起涟漪的水面,把那些深处的些许打捞起来。
记忆中的青葱岁月,服役于千里之外,常与火车为伴。也是与邻座,家住三门峡的同龄人相谈甚欢,海阔天空,漫无边际,彼此不设防,到站挥手作别,各走一方。后来常想,三门峡的小伙子如今会是啥样了呢?也与当值的列车员聊起自己的家乡,原来我们同居一城。她对老城老街的描述使我想起了曾在那里发生的一次相亲。相亲终告失败,我却对老城老街有了诸多联想。列车员也是我的同龄人,我们相互留下了地址,三十年了却再无丁点联系。一次偶然的交会,而后继续各自人生轨道的延伸,这也是一种朋友。
记忆深刻的一次邂逅,发生在我回洛探亲的途中。火车停在金陵古城站,上来一个瘦弱的女子,坐在了我的对面,很是知性。后来熟悉了,我称她为“豆芽菜”。因了对文学的共同喜爱,也因为一部当时风靡全国的小说,拉近了我与“豆芽菜”的距离,从小说中的人物说到作者,从作者又扯到某一个作家群,继而把话题转移到了古希腊的悲剧作家欧里庇得斯,我们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深为赞同:既然我们都是凡人,就不如将友谊保持在适度的水平,不要对彼此的精神生活介入得太深。三十年了,我们都能够感受到彼此对于生活的分寸,偶尔的不期而遇也充满了臆想中的惊喜,但不介入得太深,这,更是一种朋友了。
人生的列车驶过一站又一站,有的停靠了,有的却擦肩而过。朋友也曾有过许多,有萍水相逢的偶遇,也有无言中就能知会对方的深交;有的陪伴你走过了一段或愉快或艰难的时光,有的也许在无意中伤害彼此……
列车风驰般驶过,理想中的风景依然在未知的远方。“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又把聚会当成一次分手。”歌声从列车的广播中轻柔地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