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新刘庄,新刘庄靠近公路,交通便利,许多村民因此发家致了富。我从小便在新刘庄长大,但老刘庄对我来说是绕不过的。
每到过年时,父亲总要带我和弟弟去一趟老刘庄。父亲拉着架子车,架子车上坐着我和弟弟,我们带着给亲戚们带的礼物。我最怕的是清明时去老刘庄上坟。父亲不肯拉架子车,他走在前面,我和弟弟在后面跟着,要走30多公里的土路,走得我腿疼脚疼,让我恐惧万分。
那时,我不理解父亲的不近人情。不就是上坟嘛!给每座坟头铲铲草,培培土,然后戴上两个圆锥形的坟帽,再插上柳枝,不就完事儿了,用得着让我和弟弟受这苦吗?
不过,这种怨气很快就被身边的景物转移了。坟地里的荒草丛,经常扑棱棱飞出野鸡。在其出没的地方寻找,经常能寻得一窝野鸡蛋,或者是一群小野鸡,我和弟弟玩得不亦乐乎。等快走的时候,父亲会嘱咐我们把鸡蛋或者小鸡放进鸡窝,说野鸡是祖先们养的,要是被我们拿走,祖先们就吃不成鸡蛋了。我和弟弟听话地放下,跟着他离开。上完坟,要是天还早,父亲便会让我们自己玩耍,而他,就半靠在祖父的坟上,双手抱住头,目光停留在远方的白云间,一动不动,眼神是那样深沉而寂寞。他想些什么呢?那时,我总好奇地想,却从来没有问出口。
后来,当我知道了祖辈的一些情况后,开始读懂父亲,读懂他靠在祖父坟上的慰藉以及那种苍凉和孤寂。
以后的日子,我们大了,家里的条件也渐渐好起来,我和弟弟都买了车。可上坟的时候,父亲仍不允许我们开车去,仍旧领着我们在30多公里的上坟路上慢慢前行。父亲是让我们重温过去,我和弟弟也懂父亲的心,所以都没有怨言,跟着已经驼背的父亲,默默地行走在故乡广袤的平原上,行走在新刘庄和老刘庄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