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突然停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只有一间小木屋立于荒野。我心想,陆励成,你究竟想干什么?我一无姿色,二无钱财,年纪也不小了,即使是人贩子,也不肯接收我,难道你打算对我进行严刑拷打?
“下来吧!”陆励成下车后,替我拉开车门。
下来就下来,谁怕谁?我随他走进小木屋。真是海水不可斗量,房屋不可貌相,这小木屋从外面看很旧,里面倒挺整洁。
陆励成给我倒了一杯水,听到我在哼唱:“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他把水杯重重地放在我面前:“我不是国军,你更不是红岩上的红梅!”他顿了一顿,嘲笑道,“不是人人都能把自己比作梅花的,你要小心东施效颦。”
我气得甩袖就走,出了屋子,举目远望,青山隐隐,寒星点点,好一派田园风光!已近深秋,白天还好,晚上着实很凉,迎着寒风,我绕车慢行几圈后,胃中饥饿,身上寒冷,又踱回了小屋。他在桌子前坐着吃饭,头也没抬地说:“关好门。”
我看到桌子上还有一碗米饭,就一声没吭地坐过去,即使这是鸿门宴,我也要做个饱死鬼。
本着我多吃一口,敌人就少吃一口的原则,我秋风扫落叶般,恨不得连盘子都吞下去。
等盘子见底时,我撑得连路都走不动了。两个人看看空盘子,再抬头看看彼此。我冲着他龇牙咧嘴地笑,我很撑,但我很快乐!我知道他没吃饱,哈哈哈!
看到他想站起来,我又立即占据屋子中唯一的一把摇椅,摇着摇椅向他示威。他没理会我,把碗碟装进塑料袋封好,收拾好桌子,将摇椅旁的壁炉点燃,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喝着。
估计壁炉里烧的是松木,所以屋子里弥漫着松香。不知道是因为松香,还是因为吃饱了,身子暖和,我的心情慢慢好转,四肢懒洋洋地舒展着,一边晃着摇椅,一边打量陆励成。
他侧坐在桌子上,身后恰是玻璃窗,漆黑的夜色成了最凝重的底色,壁炉里的火光到他身边时已经很微弱,只有几抹跃动的光影,让他的身影飘忽不定,窗外皎洁的月光映着他的五官,使他显得很温和。
他起身又斟了一杯酒,我这才看清楚他喝的酒色泽金黄,便厚着脸皮说:“你从哪里弄来的家酿高粱酒?给我也倒一点吧。”
他挑了挑眉毛,有些诧异,随手拿过一个玻璃杯,给我斟了小半杯。
我深吸了一口气,喝了一大口:“好滋味。”
他得意地笑着,是我从未见过的神情:“我妈亲手酿的,高粱也是自家种的,难得你识货。”
我有些惊讶,嗅着酒香说:“我老爸有个老战友,有一年来北京出差,特意从陕西农村弄了一坛子高粱酒给我爸,我爸赏了我一杯。”
我摇晃着椅子,壁炉里的木柴烧得正旺。精神放松,我才体会出这个屋子的好,在城市里从没觉得这么安静过,静得连风从屋顶吹过的声音都能听到。我问:“我们现在在哪里?”
“昌平的郊区,不堵车,一个多小时就能进北京城。”
我拍拍胸口,这下彻底放松了:“这是你的小别墅吗?”
“你说是就是。这是我第一次做企业重组上市后,用奖金买的。”
我不无艳羡地说:“人和人怎么就那么不一样呢?我现在的奖金只够买一个卫生间。”
他笑:“那个时候北京市内的房子都不算贵,荒郊野外的这些破屋子更不值钱。其实,当时我只是想找一个地方能静静地待一会儿,后来莫名其妙地被人夸赞我有投资眼光。”他指着窗外,“那边是一片果树林,春夏季节桃李芳菲,景致很好。最近几年,这里发展农家乐旅游,一到春夏,来这园子里赏花的人比花儿还多,摘果子的人比树上的果子还多。”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有些惆怅地说:“所以,我现在只在冬天到这里住。”
我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陆励成淡淡地说:“这酒后劲大。”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你不舍得让我喝,我偏要喝!”说着,我给杯子里添满了酒,示威地向他举了举杯子,一口喝了下去。
(摘自《最美的时光》 桐华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