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汇报的重点是伤亡情况和交通状况。当晚8点前后，各地的伤亡数字已相继报了上来。

    首先是北川伤亡2000人——这只是最终确认的伤亡数字的一小部分。其次是绵竹，至于汶川，没有任何消息。这是可怕的沉默，这个让人揪心的地方成了会议研究的重点。

    刘奇葆提供了几种救援方案：南线抢通213国道，同时尝试走紫坪铺水库的水道；北线已在北川阻断，可能性最小；最后是绕道700多公里的遥远西线。

    信息不多，汇报很快结束。温家宝总理简要地提了几点要求：首先，要求部队立即从南北两个方向向震中前进，克服一切困难，步行进入；其次是争分夺秒抢修出一条临时道路；最后要求地震部门抓紧会商，对地震趋势做出判断。说完，他离开大棚，前往都江堰中医院和聚源中学。

    当李大军、牟良权带领20多名消防队员到达都江堰中医院时，这里已经有杨卫东率领的炮兵团士兵和武警指挥学院的学员。看到消防救援队到达，他们把现场交给李大军指挥。在这里，李大军经受了第一次震撼。灾难的严重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在如此庞大的废墟面前，这个服役十几年的消防老兵首次感到了无能为力。

    五层高的住院部大楼垮塌一半，残存的半边悬吊着很多预制板。士兵们排成两队在搬砖，温家宝来到了现场，问：“废墟下还有活着的人吗？”李大军说：“有。”“能喊话吗？”“能喊。”温家宝慢慢爬上废墟，这是十分危险的举动，上面悬着的预制板很容易在余震中掉下来。随行的警卫试图进行劝阻，但温总理执意要上去。李大军赶紧脱下自己的黄色头盔，扣在温总理头上，并让在上面作业的战士暂停操作。温总理越过一根水泥柱，拿着扩音器向缝隙里喊话：“我是温家宝，请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你们救出来的！”

    聚源中学的惨烈景象让人震惊，周边楼房无一倒塌，而中学教学楼则是粉碎性坍塌。家长们激动地聚在学生尸体旁，有人喊：“总理，来看一看我们的孩子吧！”这喊声让随行人员十分紧张。温家宝走到几十具尸体面前，眼含泪水，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三鞠躬。一名救援指挥者在灾难现场的情感体验，无疑将影响他此后的决策意志。

    温家宝的现场视察很快结束。晚上11点40分前后，国务院抗震救灾总指挥部的第一次正式会议开始。更多的信息从受灾一线传递出来，死亡人数已接近1万。这是悲伤的夜晚，凄风苦雨不止，新华社四川分社副总编辑黎大东站在温家宝对面不到3米的地方，却无法听清他的讲话。李大军跟着消防总队领导也站在边上，他记得温家宝一再询问汶川的情况，最后说：“人民养育了你们，你们看着办！”他语调温柔，但大棚里的气氛像凝固了一般。工作人员将饼干和火腿肠递给温家宝，他摆摆手推开了。

    13日早上7点钟，部长们又围坐在几张桌子旁。没有刷牙洗脸，大家满脸倦容。听取了最新情况汇报后，温家宝要求交通部门务必在13日晚上12点之前打通前往震中的道路。这条消息被迅速发布，将许许多多救援队、寻亲者、志愿者和记者吸引到213国道入口处等待通车。

    总指挥部的会议在继续，温家宝进入汶川的愿望十分强烈，他向将军们要求：“把我空投进去！”这太危险了，大家一致劝阻，温家宝却说：“我在西藏也坐过直升机。”他坚持要去，将军们不敢做主，迅速将情况汇报给了军委副主席郭伯雄上将，郭伯雄表示：“第一，我们有的直升机性能不是很可靠；第二，这个天气不适合飞行；第三，请总理放心，我们已经派部队向汶川开拔，一定会尽最大可能、在最早时间到达汶川展开救援工作。”

    成都军区副司令员范晓光与温家宝的随行秘书商量，共同寻找理由来说服这个动了感情的国家领导人。

    （摘自《汶川地震168小时》 张良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