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砖、一口锅，砌成朴素的农家土灶；一捆柴、一灶火，烹出喷香的乡间美食；一顿饭、一家人，过出和美的烟火日子。灶，似庄户人家的乳娘，默默地相伴岁月，哺育春秋。

    土灶出身贫贱，几块黄土敲打的土坯或煅烧的青砖，垒砌成或方或圆的灶台，坐上一口大铁锅，没有任何仪式，土灶便诞生在厨房内或屋檐下。这便是土灶的舞台，虽不绚烂，甚至有些芜杂，却暖心暖胃、养人养家。

    若想人吃饱，先让灶吃饱。火烧得好，饭菜才能做得香。可掌握火候绝非易事，需要耐心与技巧。蒸馒头、炖大肉，需要劈柴大火；炒小菜、煎鸡蛋，需要细柴小火；烙饼、摊煎饼，需要茅柴匀火。一根根、一把把柴草送入灶膛，或猛烈或温柔地燃起红色的火焰。柴草燃烧的爆裂声噼噼啪啪，清脆响亮，让人心生希望与温暖。

    各种应时的食材，经过灶与火的催化，在锅内搭配、融合，变成色香俱佳、滋味十足的食物，如魔术般神奇，却很有人情味。土灶传承了土的厚道与包容，从不娇气。炊烟袅袅、锅盖响动、饭香弥漫的时候，便是农家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诗意而温馨。

    北方土灶大都连着土炕，灶上做着美食，灶内的热量从旁侧进入炕底，烧热了土炕。寒冷的冬天，全家人在炕上闲聊、安睡，颇为惬意。灶里剩下的炭火，扒出放入火盆取暖；或用水浇灭，制成木炭；也可趁着灰烬的余热，埋进几穂嫩玉米、几个红薯、几只红辣椒、几头大蒜，片刻便可享受喷香的烧烤。

    灶“吃”的是柴火，奉上的是美食。许是出于对土灶的感恩与敬畏，善良、勤劳的农家人，总会在逢年过节时，将盛出的第一碗饭虔诚地高高举起，意为敬天，祈求五谷丰登、全家殷实。

    久居城市，渐渐远离了故乡的土灶，远离了烟火的味道，但我对土灶美食的渴望却愈发深沉、浓烈。寻一家“大锅头”餐馆，我与朋友围坐在灶台旁，开怀畅饮，时而续上一根木柴，恍若身在故乡。偶尔回老家，我常静坐于灶前，看年迈的母亲在灶台上做出熟悉的家常美味，忽觉漂泊的心有了依托，踏实、温暖，这便是老家的感觉。

    土灶、柴草、烟火、饭菜、人家，这极具画面感的生活场景让我沉醉。每每忆起，心中便五味杂陈。土灶，曾燃起农家红火的日子，而今却燃起了游子炽烈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