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班回到寝室楼,已经晚上十二点半了。学校晚上十点整准时熄灯,等我轻手轻脚地走到寝室门口,却发现门被反锁了。我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半晌也无人理会。敲了近一分钟,门猛然开了,宁安安穿着睡裙,冷冷地打量了我一眼:“为什么敲门?难道你没钥匙?”
“门被反锁了。”
她依然板着脸:“你难道没听说这楼里去年曾发生过强奸案?门不反锁,出了事怎么办?以后你若一定要玩到晚上十点钟之后才回校,就第二天早上再回来。”我自知理亏,只好解释:“我刚找了一份工作,需要工作到晚上十二点钟才能下班。”
她怔了一下,随即哦了一声,把我拉进门,问道:“你的钱不够用啊?”
我抿着嘴,不肯回答。
她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口气说:“去睡吧。我告诉她们以后晚上别反锁门了。”
我悄悄爬到上铺,钻进被子里。
第二天清早,我到操场上跑步、背单词,看见冯静儿也在操场上,身边站着一个高个子男生。
我跑步路过她们时,那个男生向我Hi了一声。
“今天的精读课你去吗?”见我过来,冯静儿没话找话。
“去啊。”
“你高考英语是多少分?”她忽然问。
“95分。”我说。
她脸色微变,怀疑地看着我:“真的?”
“嗯。”
“我爸爸就在英文系。”她说,“你可以选他的‘当代英国小说’。他主要带研究生的课。”
“是吗?你爸爸是教授?”我瞪大眼睛。
“冯教授是博导。”那个男生更正。
“你叫他冯老师就行了。”
我这学期一共选了五门课,基本上每天都有课,尤其是周二,上午一门,下午一门,上完课已经下午四点了。我匆匆吃过晚饭,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咖啡馆。
小童见到我,悄悄地说:“今天别惹小叶,她心情不好。”
“为什么?”
“以前她的心上人天天都是下午五点半来,偏偏今天没有来。”
“现在还不到晚上六点。”
“那人非常准时,每次来的时候都是下午五点半。”
他说得不错,整整一个晚上,西装青年都没有露面。
接下来两周,西装青年还是没有出现。
那一周的周末,小叶因感冒请了一天假,次日接班时,早班的人告诉她,她们在早饭的时候看见了西装青年。
大约他改变了作息,下午不再来咖啡馆了。小叶便和早班的人换了班。
就在她换班的那一天晚上,我又看见了那个青年。
他仍然穿一身纯黑的西装,西装的裁剪极度合体,仍然拿一根黑色的手杖,斜背一个看上去用了很久的褐色皮包。
晚上七点刚过,是咖啡馆最忙的时候,有七八个人在排队等咖啡。西装青年没有像往常那样径直走到临窗的座位坐下来,而是规规矩矩地排在了队伍的最后。
站了几秒钟,他忽然疾步向另一道玻璃门走去。
顺着他的方向,我看见玻璃门外有一位精神矍铄、满面红光的老人,如他一样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正健步向咖啡馆走来。西装青年及时地赶到门边,替他拉开了门。
“沥川!”老人一面笑,一面走进门来,和他握手。
“龚先生。”他的神色显得非常尊敬。
他将老人引到临窗的座位,放下自己的包,又过来排队。
原来他的名字叫沥川。
他排了大约三分钟的队,终于来到我面前。
“你好!”我说。他的脸像一道阳光照射过来,我的嗓音不自觉地有些发颤。
“Could I have one venti ice skinny latte, whipped cream, with a touch of cinnamon on the top and one venti black coffee, no sugar? ”(译:能否给我来杯大号冰拿铁,加上奶油,再撒上一点肉桂粉?此外还要一杯大号无糖黑咖啡。)
天籁般动听的美式英语,我顿时傻住了。
(摘自《沥川往事》 施定柔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