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跟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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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邙所出墓志,张钫得之甚多,于右任次之。张钫所得归藏于千唐志斋,于右任所得最终归藏于西安碑林。因于氏所藏石刻中有七对夫妻志石,故于右任命名其斋室为“鸳鸯七志斋”。千唐志斋与鸳鸯七志斋,二者可谓北邙墓志收藏之双璧。
于右任与张钫在二十世纪初“护法运动”时,同为陕西靖国军首领,二人交情甚笃。当年于邙洛搜集志石,互为默契,凡唐志归张,魏志皆归于,以致于氏所得魏志多达143件,而千唐志斋仅有魏始平王元子正、镇西将军晋州刺史元恭、廷尉卿元湛妻薛慧命三方。
百年前之盗墓风,祸及北邙上下,北魏皇陵区被盗挖尤甚,所出元氏及鲜卑族人墓志居多,于氏所得魏志半数为元氏。鸳鸯七志斋所藏墓志石刻,除极少数为安阳所出外,其余皆出自洛阳北邙。于氏1930年在《东方杂志》公布目录为189种,1942年在《说文月刊》公布目录为285种,其中鸳鸯志十多对,斋名所依哪七对鸳鸯志,说法不一。据于右任最早公布之目录核查,应为北魏之七对,即:穆亮及妻尉太妃墓志、元遥及妻梁氏墓志、元珽及妻穆玉容墓志、元谭及妻司马氏墓志、元诱及妻薛伯徽墓志、丘哲及妻鲜于仲儿墓志、元鉴及妻吐古浑氏墓志。这七对墓志,皆为洛阳北邙出土。
鸳鸯七志斋所藏,皆为于氏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所收,原拟运回其陕西三原老家庋藏,因交通不利,先后运抵北京西直门内菊儿胡同其私宅。1935年,中日关系紧张,山雨欲来,于右任恐生不虞,遂托杨虎城将军悉数运回西安,捐赠碑林收藏。于先生在《鸳鸯七志斋藏石记目录》序中说:“余积年藏石四百余方,而南北迁徙,每有散佚。二十四年春,始聚而赠至西安碑林,建阁庋藏,以飨士林。抗战军兴,典守者穿窟贮藏,久欲录其目而考订之,未暇及。箧中所存之拓本,堆集杂厕。”据西安碑林所整理之《鸳鸯七志斋藏石》可知,于右任所捐石刻为318种,包括墓志共387石:计有汉《熹平石经》及黄肠石6种,晋墓石4种,北魏墓志136种,东魏墓志7种,北齐墓志8种,北周墓志5种,隋墓志113种,唐墓志35种,后梁及宋墓志4种。正如于氏所讲:“上起炎汉,下迄赵宋,凡不同之时代十有三。区区所藏,二十年佳趣寄焉。”
隋唐宫人墓志,文体书法,风格独异,皆简朴直白,颇为今人所喜爱。千唐志斋藏唐亡宫墓志48方,鸳鸯七志斋藏隋宫人墓志38方,唐亡宫墓志21方。北邙有宫人墓地,所出宫人墓志,皆聚于此两处。
于氏酷爱收藏,尤喜魏碑,其书法出魏碑而独秀。每见碑石,他常倾囊收之,当年曾以四千银元之重金从洛阳古董商手中购得东汉《熹平石经·周易》残石。其诗中常见寻碑佳句如“曳杖寻碑去,城南日往还”“载酒三阳寺,寻碑兴倍增”。
张钫早年驻军陕西宜君境,得白水出土之苻秦《广武将军碑(康有为考订为产碑)》拓本,视为珍爱,后康有为游蛰庐,张钫以此拓相赠,康有为坚辞不授,跋曰:“伯英以赠我如此重宝,不敢受也,后世当共保护之。”于右任也有长诗赞曰:“增以广武尤奇绝,族人文化堪研磨。”于氏于国难当头之时,毅然将鸳鸯七志斋之藏石,捐赠国家,使国宝无损;张钫先生亦于建国后将千唐志斋捐归国家。张钫、于右任辈,于戎马倥偬之中,收藏北邙墓志石刻,其心拳拳,其情切切,其功至伟!思之念之,顿生无尽感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