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10月,中国发生了大事件,祸国殃民的“四人帮”被粉碎了。在上海的马路上,到处是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人们高举着彩旗,呼喊着口号,形成了欢乐的海洋。黄宗英兴冲冲回到家里,看见赵丹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她感到十分惊异,问道:“阿丹,你怎么啦?”
“…………”
“阿丹,你……”
赵丹抬起了头,目光里燃烧着怒火:“他们不准我参加游行。”
“为什么?”黄宗英不解地问。
“为什么?他们说我应该明白,可我偏偏不明白,不明白!”赵丹气得直喘粗气。
不久,上海电影制片厂揭批江青一伙的大字报解开了这个谜。有一张大字报上说:“赵丹和江青有私情,他们一同去新疆,赵青就是江青所生……”
谣言造得这样离奇,荒唐得不能再荒唐了!赵丹又好气又好笑,他对黄宗英说:“旧的冤案还没平反,新的冤案又加给我了!这些人要干什么?难道一定要把我阿丹置于死地吗?”
谣言总是谣言,事实终究是事实。
随着“清查”运动的深入,赵丹的冤案终于得到了平反。春天来临了!文艺的春天也来临了!作为一个电影艺术家,赵丹再也闲不住了,他想导演《八一风暴》,又想演《闻一多》《残雪》……可都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未能实现。后来,北京电影制片厂拍摄《大河奔流》,特约赵丹扮演周恩来总理。于是,黄宗英陪着赵丹来到了北京。
在《大河奔流》剧中,有关周总理的戏不多,可赵丹为了在银幕上塑造好周总理的形象,花了不少心血。样片拍出来时,不仅形似,而且神似,摄制组的演职员都说赵丹演周总理演绝了。
可是,在影片正式开拍时,又不让赵丹扮演周总理了。赵丹简直气得要发疯了,他满腔怒火责问有关的负责人:“你们请我来演周总理,现在为什么又不让我演了?”他得到的回答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让人啼笑皆非。后来,好心的同志把真实原因悄悄告诉了黄宗英,说是因为有人提出赵丹和江青的关系,说赵丹演总理不合适。赵丹沉默了,在痛苦的沉默中,他流泪了……
赵丹从20世纪30年代开始演戏、演电影,从来没遇到过回戏的情况。现在,由于一个毫无边际的谣言,竟把赵丹的戏给回了。这对一个艺术家来说,是一次沉重的打击,比在牢房里受刑更使人感到痛苦和忧伤。
就在赵丹极其苦恼的时候,画家富华来了,他高兴地对赵丹说:“阿丹,咱们到柳州画画去吧,柳州市委书记黄云同志特别邀请你去。那儿气候好、景色好,你一定能画不少画。去吧……”
黄宗英一听也很高兴,说:“去吧,阿丹,我陪你一道去。”
赵丹看看富华,又看看黄宗英,点着头说:“去吧,咱们去吧!”
于是,黄宗英陪着赵丹到了柳州。在柳州住了40多天,阿丹竟作了两百多幅字画,他高兴地说:“我在柳州获得了第二次艺术青春!”
如今,在柳州都乐风景区的岩石上刻着的4个大字——天下都乐,就是阿丹在怡宾楼写下的。
黄宗英和赵丹回到上海的时候,柳枝刚刚返青。赵丹整天在家里看书、画画。为了聊以自慰,他激愤地画了一幅雨中的白芍。只见那盛开的花朵,舒展着洁白的花瓣,像在憧憬,又像在沉思。风雨袭来,它是那样的迷茫,又是那样的倔强,仍吐露着自己的芬芳。然而,那花瓣上有不少雨珠在闪亮。不,也许是泪珠……
赵丹在这幅画上题了一首诗:
一生多蹉跎,
老来复坎坷。
不羡大富贵,
泼墨写白芍。
从1980年4月起,赵丹就经常胃痛,黄宗英把赵丹送到医院检查。
阿丹住院以后,胃里没查出病来,可是他上腹部的疼痛加剧了,食欲越来越差,脸色也显得苍白。可阿丹还像没事儿一样,每天他不是修改书稿,就是画画、写字。医生叫他多休息,他也不听。医生查病房时告诉阿丹,准备进一步给他做全面检查,并问他还有什么要求。 (姜金城)
(摘自《作家文摘 20周年珍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