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凌     喜读书，爱思考，相信美好。一边煮饭，一边阅读，偶尔作文养心，出版有散文随笔集《一个人的行走》《心有琼花开》等。

    昨天晚上，不知为何事，我刚抱怨两句，一块芝麻糖就突然跑到了我嘴边。

    我扭头一看，娃他爸正笑眯眯地看着我，那块芝麻糖就“长”在他手上，他狡黠地暗示我——快用芝麻糖粘住嘴吧！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才想起，快到腊月二十三了，该祭灶了！

    祭灶就要烙糖火烧，就要多准备些芝麻糖，这些东西全是甜的，老灶爷吃了才会上天言好事。像我这样啰啰唆唆的老妈子，今天享受了老灶爷的另一种待遇——他们不想听我唠叨，便用芝麻糖粘我的嘴。

    先生说，他小时候祭灶，他的母亲是极其用心的，烙好饼，放在供桌上，用两个升子，一个装稻草、麦秆，做老灶爷升天的马粮；另一个装五谷，让老灶爷带上天，好向玉皇大帝回报，来年五谷丰登。这一切都准备好了，全家人才开始祭灶。

    那时候，村周围有厚厚的寨墙，一棵五人合抱的大杨树就长在寨墙门口，谁也说不清那棵树长了多少年。树老成精，村里人对它充满了敬畏，不仅不敢动它一根枝、一片叶，逢年过节时的祭拜也要从那里开始。

    先生拿着鞭炮，从老杨树开始放，一路放到山上的火神庙、奶奶庙。先生穿着小棉袄，头上扎个小揪揪。小孩子是喜欢放炮的，欢天喜地。村里边有多少个这样的小孩，就有多少个快乐天使，他们跑来跑去，把一串串笑声、炮花和年味散在寨子里，年花渐次地开了。

    年花开的时候，便不许小孩子多说话。我小时候因为多说话，常遭大人们呵斥。母亲给我扯了新衣，我虽欢喜，却会愁眉苦脸道：“过年真花钱啊！”“住嘴！”母亲怒道。我立马噤声，心中不解：“我这么懂事，咋也错了？”

    母亲蒸一笼馒头，因火太大，裂开了，我惊呼：“呀，馍馍都蒸崩了！”“滚一边去！”

    母亲炸油条、丸子，我站在锅边，流着哈拉子感叹：“得用恁多油……”“爬走！”于是，我记住了不能说“油多”，那说“油少”总不会错吧，老师说了，知错就改。

    瞅母亲炸完了油条，我又很认真地改口道：“呀，油变这么少了？”话音刚落，我屁股上就挨了一柴火棍，母亲怒不可遏：“你就不能不说话？！”我立即眼泪哗哗流，左右都不是，哭笑都不对，叫人如何是好？

    我愤愤不平地问母亲，那要怎么说？！她说，小孩子不能多说话，要说也得说吉利话，穿新衣要高兴，油多油少不用你操心，至于馍嘛，要说成“馍笑了”！

    哦哦哦，我明白了，蒸馒头无怪乎几种情况：白花花，金灿灿，光溜溜，或者馍馍笑了……

    如果不挨训，过年实在是件开心事儿。不挨训就要少说话，说甜话。要少说话、说甜话，最好先吃几个糖火烧、芝麻糖，这样，要么像老灶爷一样被粘住了嘴，要么一张嘴，哇，嘴上像抹了蜜，这样就很招人待见。

    就此打住，烙糖火烧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