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梁凌 喜读书,爱思考,相信美好。一边煮饭,一边阅读,偶尔作文养心,出版有散文随笔集《一个人的行走》《心有琼花开》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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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时节,一家商场把墙粉刷成了翠绿色,上面有几个大字——春上市!
春天也能上市?
那是一家百货商场,我知道商家的意思是“春装上市”,但为什么偏偏漏了一个“装”字呢?这就是商家的高明之处,这个字漏得太有诗意了!
继续向前走,在西苑路上,我看到一家超市,它叫“春天超市”。它以前叫“联华超市”,难道是春天来了,它激动得连名字也改了?
“春上市”了,然后诞生了“春天超市”,无数个春天的物件,都要在这里出售吗?春天的“场子”那么大,铺天盖地,这一家小小的超市又如何摆得开?
还有,那么多东西拿什么来称量?那么多的鲜花,是按枝卖,还是按朵卖?天上飞着的燕子,是按行卖,还是按只卖?还有那一池池春水,一棵棵柳树,成片的绒绒生长着的绿,那十里桃花,那万家酒店,那牛毛花针似的杏花雨,那满地的芦芽,那肥肥的河豚……数不清,实在数不清,拿什么来称量它们呢?能不能叫它们一斛(hú)春?
有一年冬天,我和文友们在一个牡丹园里采风,看到门楣上“一斛春”三个大字,我和一名老作家站在那里发呆,不停地念叨着“一斛春,呵,一斛春……”这并不是它的创意,它可能来自元代诗人李孝光的《牡丹》诗的后几句:“天上有香能盖世,国中无色可为邻。名花也自难培植,合费天工万斛春。”
也可能来自清代画家李方膺的《冰骨玉神图》上的题诗:“洗净铅华不染尘,冰为骨骼玉为神,悬知天上琼楼月,点缀江南万斛春。”
原来,春是可以被称量的,古代人爱用斛来称量,所以有“万斛春”之说。古代一斛为十斗 ,或者五斗,那么大的春天,量不过来,索性笼统地说“万斛春”。
这个牡丹园就像一个大“斛”,4月繁花似锦,无数朵紫的、红的、粉的、绿的、黄的花朵,都在这个“斛”里绽放,于是,有人灵机一动,叫它“一斛春”。
不仅这个牡丹园,这四合的天地之间,是不是也可以将其想象成一只大斛?春来了,所有的叶和花,所有的水和土,所有的云和雾,所有的鸟和兽,所有的鱼和虫,甚至我和你,都在这只大“斛”里,上帝提着我们,会不会也兴致勃勃地叫它“一斛春”?
好了,现在我们有了“斛”,那么,春天果然可以“上市”了,它可以一斛一斛地卖。在春天的超市里,你可以买一斛花、一斛叶、一斛燕子、一斛草。亲爱的,你要几斛?
可是,这些东西要多少钱卖给你才合适?要知道,那些花经历了一冬甚至一年的等待,那些燕子辛辛苦苦飞翔了几千里,那些春草在冰冷的土里压抑了无数个日夜……这些,要如何定价才公道?
其实不能定价,世间最好的东西,统统不用花钱买,如清风,如明月。春天也不用花钱买,它是免费的,它只给那些热爱它的人,给那些有准备的眼睛,期待的鼻子,敏锐的耳朵,欣喜的心灵。亲爱的,你准备好了吗?